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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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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郑明醒来,宁德第一次真心地向他露出了笑颜,自己辛苦了那么久总算没有白费。 她看见郑明微微张开有些干裂的嘴,然后含糊不清地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宁德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拿起手边郑明宝剑的剑鞘,递到他嘴边,“喝点儿水吧。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小溪,身边又没有什么盛水的东西,因此拔了你的剑,把剑鞘当做器皿盛水,你不会怪我吧?” 她看着郑明起身困难,心中不忍,伸出手轻轻地把他的头抬高了些,才把剑鞘里的水慢慢倒出来,一边倒一边平静地说:“我不是傻子。我掉到树上是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你到最后还是救了我,这条命是我欠你的。” 郑明喝水的动作停住了,只是呆呆地望着宁德满不在意地笑了笑,“你没有内功,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是必死无疑的,我是武林高手,摔一摔不打紧。” 宁德望着他突然讲不出话来了,这一瞬间心突然被一种叫做感动的情感塞得满满的,再也腾不出地方去装什么大清、大明,满人、汉人的东西了。这一刻,她不再是康熙皇帝的后妃,他也不再是台湾郑氏延平郡王的幼弟,他们只是两个迷途的羔羊,迷失在苍茫的森林里,迷失在历史的洪流中。 宁德原本满心的戒备一点点冰释消融。在乡间的茶座上他们不是平等的,郑明盯着的是那个皇帝的后妃,在台内庙的大殿上,他们也不是平等的,她是他的俘虏、是他的人质,只有此时两个人才是真真正正的两个个体,不再代表他们身后的力量和民族。 宁德突然冒出一句,“我阿玛姓乌雅。”说完就低下了头不再去看他一眼。古时候女子的闺名除了直系长辈和夫君是不能随便对陌生男子明言的,若已经出嫁就冠以夫姓,娘家的那个姓氏除了带入坟墓以某门某氏来刻在墓碑上便再也不会有人提起。只是宁德身份特殊,她权衡利弊觉得还是说出娘家的身份比宫廷的身份对自己更有利。 郑明点了点头,道:“家父姓郑,字明俨。”他说完看了宁德一眼见她没有反应,犹豫着是否要如实以告。他想了想,决定采用一个折中的办法,若是眼前这个女子真的那么聪明,她听了一定会明白,郑明接下去道:“台湾人氏。” 果然宁德脸色大变,“你是郑成功的儿子!” 郑明脸色越发灰暗,她果然知道!心中对宁德的身份也是越发生疑,乌雅氏,朝廷之中手握权柄的官吏他早就调查清楚了,并不曾听说乌雅氏里有这一号厉害的官员,那么后宫里呢?她是康熙的女人,皇贵妃?不对!听说是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佟国维的女儿佟佳氏,那么贵妃呢?似乎是前任皇后的妹妹钮祜禄氏,也并不是什么乌雅氏啊。至于以下的妃嫔他甚为轻视,因此也没有打听得那么仔细了,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子为什么知道这么多的事。 宁德瞧见他惊疑不定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这一番举动怕是让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吧,原来那些背景和身上所担的责任并不是想丢开就能丢开的,它们就像你身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样,从你出生时就注定跟着你一辈子,如影随形。 宁德有些悲天悯人地看着他,“不必想了,我就是我,不是别人,如今在这森林里你也只需记着自己不再是那个台湾郑氏的后人,你只是你,一切等我们从这里活着出去后再说。” 郑明不理宁德美好的幻想,他森冷地说:“你难道不明白吗?如果等我恢复了体力你仍旧是我的阶下囚,你要是不趁现在杀了我,将来你可就要后悔莫及了。” 宁德轻叹一声,不去理他,站起来,淡淡地道:“将来的事,等将来再说吧。你要杀我,我也没有办法,但我总归是下不了手的,我只知道你是人,我也是人,都是一张嘴巴,两只眼睛的人,满人汉人,我分不清楚。”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不再去看他一眼。 郑明呆呆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宁德的这一番话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从小到大他受到的教育就是驱除鞑虏,反清复明,满清是走狗,只有大汉民族才有资格做这片土地的主人。他们是强盗,是掠我河山的罪人,理应被赶出去,所以满清的鹰犬杀多少个都是死有余辜,死不足惜,可是宁德今日的一番话却在他冰冷的心底掀起了点点涟漪,难道自己往日坚持的一切都错了吗? 郑明的身体很虚弱,还没有来得及多思考一下宁德的话,就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是被宁德推醒,他正要忍不住出言却被宁德柔软的手捂住了嘴,只听到宁德轻轻地附在他的耳边道:“噤声,那边有人过来了,我不知道到底是你的人还是我的人,若是你的人倒罢了,要是遇上官府的人我担心你的性命。我们快走,先躲起来再说吧。”说罢她就要扶着郑明起来。 经过一晚的休息,郑明的体力已经有所恢复,只是从山崖上摔下来时伤了骨头,非一时半会儿能好的,此时他空负武功,却使不出来,见宁德如此提议,心中感动,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硬撑着直起身子。 宁德搀扶着郑明亦步亦趋地往树林更深处走去。 郑明伤得不轻,强撑着只行了半里路,虽然有宁德扶着但是额头上不住地渗出豆大的冷汗。 宁德心中极为不忍,一路走一路看,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山洞,便扶着郑明向山洞走去,“先到那里避一避吧,看清来人再做打算。” 郑明颔首,并无异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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