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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柳无双只有在我面前会露出贪婪残酷的本性,她抛开刚才妩媚微笑的面具,用怨毒的眼神看着我,“是你自己写信让我进宫的,难道你不是想跟我较量,而是想和我聚聚吗?当年,你会中计,今天你也一样会败在我的手下。”

  当这样一个人的替身,实在是种耻辱,我知道接着她要做什么,而我一定会装作上当,一切就要看皇帝究竟对我有几分在意。他若不能区分我跟柳无双的差别,我的地位就永远是摇摆的。那样的话,我宁愿在冷宫一生。没有他的信任和独特的感情,我怎能走得更远呢。

  柳无双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她的身上,我没有使出半点力气,她却猛的跌进湖里,只是一瞬间,一个声音惊天动地的怒吼,“你在做什么——”跟着几个侍卫扑进去,将落水的柳无双救上岸。

  魏扶风的眼神是杀气凌咧的,我相信若不是柳无双虚弱的唤他过去,只怕下一刻,他会亲自将我扔进湖里去。

  “把纯昭容——”他恶狠狠的看着我,说不出接下去的话。

  第四十八章 上阳东宫的繁夜

  我冷冷的看着他,魏扶风的脸上闪过一丝犹疑,柳无双拽紧他的衣袖,低低的喊了句,“皇上,臣妾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娘娘,臣妾愿意给娘娘认错。”

  魏扶风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并没有出声。结果当他看见柳无双的眼泪,把簌簌发抖的美人拥在怀里,还是将那句话说完了,“送回储秀宫,暂时禁足,听候发落。”

  度过忐忑不安的一夜后,翌日起来,承刀侍卫闯进了储秀宫。在这之前我把那件重要的东西好好的藏了起来,也叮嘱婉言和长喜不要乱了分寸,暂时不用去求皇上开恩,也不要去找谁来帮忙,这段时间暂时让我安静一下。

  婉言相信我没有那样做,她看我一脸疲惫,默默的点了点头。长喜见婉言都答应了,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我和婉言都不紧张,但他还是点点头,说他会听婉言的话不会去找人求情。

  这件事情其实闹的很大,十四王爷魏婧听说娇妻被我推下太液池,第一个要魏扶风将我打入冷宫,向来跟十四王爷不对盘的琅铘长公子,也赞成十四王爷的提议。虽然有右相求情,魏扶风一是迫于这样的事实,一是出于他的私心,他的确很痛恨我暗算柳王妃,所以只是经过一夜的考虑,他就决定将我关进上阳东宫。

  绿衣监使守宫门,一闭上阳多少春。我只是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两天,对着梅花说了一天的话,整个人就已经觉得不能忍受这样的乏闷。

  这样的日子,未来起码还有好几月吧,为什么不把我关到冷宫去,而将我送到宫城最偏远的地方。在冷宫也许还有人能说说话吧,而这里比冷宫还寂寞。我倚靠着高大的宫墙,搓着手呵气。一只淡黄绒毛的小鹦哥突然从墙头跌落在我的掌心里。

  这是一只小雏鸟,身子小小的,连叫声都是细细的。刚刚出生不久吧,根本就连张开翅膀都不会,怎么会飞在墙头呢?我仰起头,淡紫的梅花从枝头飘落,雪花也飘飘翻飞,整个寂静空旷的上阳东宫都被一种奇怪的情绪笼罩了。

  我难得露出不设防的微笑,可是这种感觉竟似在故作天真。从我决定报仇的那刻起,我就不是天真的少女了,我的心也老了很多岁。小鹦哥用红嘴儿轻啄着我的掌心,却唤出很久被我压抑的天性,我还是喜欢玩闹的,即使是只鸟儿,我也觉得不那么寂寥了,“可爱的小鸟儿,有你陪我也很好哦。”

  一只箫管吹响了,它就在这个红墙外,吹着低低的曲调,慢慢的诉说着。吹箫的人技巧并不高,偶尔还会吹破音,吹的曲子也平淡无奇,却听得出这人是很用心很真诚的吹着,连我听了都觉得眼前的冰天雪地不再寒冷,这由墙外吹进来的曲子,让人的心都开始慢慢融化了。

  深宫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然而我还是听出曲子里,搀杂着柔和跟肃杀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恐怕她也是个带着面具的人,内心也是柔软惶恐的,为了排除异己,又不得不先下手为强。只是出现在上阳东宫周围的女人,应该也是不受宠的,所以也就不存在争宠了,曲子忽而就寂寞了。

  在这个世上,有人想一脚两船、左右逢源,有人想不问是非、抽身事外,但我告诉你,只有立场坚定的人,才能活得长久一点。临行进宫前,师傅特意送了我一纸信笺,用话语郑重的警告我,我也一直为着报仇的目标前进。现在,容妃已死,我不知道留在宫里还能做什么了。

  当初一心为报仇,所以不在乎,可是现在大仇得报,我也变成别人的敌人。才十六二八年华,已经竖敌不少,就算千般躲避,有些人还是不得不对抗上。我一直朝着一个目标前进,却忽略了周围的人,即使偶尔上心,很快也会抛之脑后,我的眼里只能看到容妃,所以的一切算计都是为了报仇。

  可是现在怎么办,这个目标没有了,我在这里还能做什么。跟这群女人斗,跟四万宫妃争夺宠爱,一日又一日,终于变成另一个容妃,被更多更年轻更美丽的女子比下去,即使善终也是被冷落后凄凄度日,直到临死那刻,道出一句寂寞吗?

  “啾啾啾”,小鸟儿在我手里尝试着迈出一步,小身子一偏又倒下来,它挣扎着却撑不起身子,急的叫个不停,我赶紧伸手将它扶起来,它尖尖的小嘴又在我这只手上啄了啄。这种微微生疼的感觉,很像初遇他的那个时候,从心里泛出的痒痒酥麻的感觉。

  哥哥曾经笑我,为什么那么小,就敢肯定对一个人的倾慕是爱情了。我当时回答的是不知道,真的是不知道,只懂得把这个人装在心里,像一只冬眠的蛹,慢慢的感觉它的蜕变,心底是温暖的。终于它在一个早春的季节里化蝶,而我小心翼翼的将它捂在心口,不敢让他飞出去,只能由它在我的心口轻轻扇动粉白的翅膀,这样的小小的动静,都生怕叫别人知道了。

  那时即使无望,我都觉得幸福。喜欢一个人,把他藏在心底偷偷的在意,但是一旦说出来,就连喜欢都不可以了。我仍然记得他冷酷的眼神,他一句话也不多说,连一句拒绝的话都懒得说,可是他不喜欢,又为什么说他喜欢,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为了利用哥哥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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