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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她笑笑,"恭喜主子晋位,奴婢等等去给主子做长寿面,听说没有庆生,那就让奴婢和长喜为主子庆贺吧。"

  经此一事后,我心底相信的人,就只有婉言和长喜了,我们三人算是同生共死了一场。

  这份缘早已超过和西雪秦莲的情谊,他们回来了,我的信心也就回来了。

  婉言弄好面食,三人正端上碗,舞阳殿来的人却打断了暂时的安静。

  为首的绿衣宫女指着空旷的殿内说道,"昭容娘娘,皇上说把这一片栽上木槿花,奴婢只好遵旨照办了。"

  我放下筷子,朝她笑笑,"是昭顺娘娘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你把话说清楚了再做事也不迟,毕竟这是我的长生殿,不是舞阳殿。"

  绿衣宫女这时很温顺的回话,"昭顺娘娘说看纯昭容娘娘如何吩咐,若是昭容娘娘认为不妥,皇上就说照娘娘您的意思办。"

  "我不喜欢花,真要是花也得是芙蓉荷花,否则就给我种省心省事的冬青吧,听说它又叫万年青,想来不会那么凋谢,也省了打扫的功夫。"

  我不喜欢花,花期太短过于脆弱,而万年青则省心的多。秦莲还是不懂这个道理,我摇摇头,将碗里的寿面吃完。

  后来的半月,皇帝都留宿在舞阳殿,只有白天的时候他会来看我,一入夜他就上舞阳殿饮酒作乐。

  我知道他心有郁结,也就不曾劝慰。

  容妃的落马,不过是魏扶风借以打压琅铘家族势力的借口。

  可惜,他能算计所有人,只有那个琅铘长公子,一开始他就避开风头,自请上战场,皇帝碍着他在边关的势力独独放过了他。

  听说琅铘家被查抄,容妃被关的那日,琅铘苏闻在一场战争中手擒敌方幕府将军,倭国的皇太子,后来倭国以万金千马赎人。

  那些倭寇也佩服琅铘长公子在战场的出色表现和一诺千金的义气,联名给大魏皇帝进书,要求免了琅铘苏闻的罪。

  魏扶风迫于这样的境况,不得不恢复封琅铘苏闻左相的爵位,将军政大权还给了他。

  婉言说着这些的时候,掩饰着失望,琅铘家只要有此人在,容妃就仍然是皇贵妃。

  婉言尚且失望,更何况是我,而且想着呆会儿就会见到他,我没由来的紧张。

  白天的时候,魏扶风就告诉我,这个宴会一定要去。

  我推脱不会歌舞,他仍坚持要我到场,否则他就罢了宫宴,我只好应允下来。

  婉言挑了昭容的吉服,我摆摆手,坚持穿了那件素淡的绸裙,简单的样式没有下摆,行走很是方便,但用于宫宴还是平常了些。

  她还要给我绾高鬓,我推脱放下的鬓发别有风味,没有珠钗玉饰,只在发尾用绸带系上,披泻的长发不觉间已经长及膝头,婉言笑道,"主子今天好生怪异,奴婢也拗不过你,主子觉得这样好就好吧。"

  我原本想着打扮平常点,最好连座位都离皇帝远远的,不引人注目,安静度过今夜的宴会。

  魏扶风却把我的座位按在他的右边排在最前的第一坐席。

  我的对面端坐着琅铘苏闻,魏扶风则坐在正中,西雪有孕没有出席,容妃自然也不在场,皇后的位子挨着皇帝,剩下的坐席却远远靠后。这样我就成了场中的焦点。

  一头散乱的长发,素淡的裳服,脸上脂粉不沾,我本非天生丽质的美人儿,即使是秦莲她的容貌也在我之上,所以不用谁多说什么,我也知道自己这样算是失礼了。

  所以一直低着头,默默不语,一个宫女端着玉杯放在我面前,幽香的酒盛于其中。

  "纯昭容,替朕闻闻这是什么酒?"

  魏扶风温柔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温柔的命令不容拒绝。

  我只好抬起头,捧起杯子,细细闻着,这个味道很熟悉,是爹爹常年喝的酒,"回皇上,是百末旨酒,采百草花末杂于酒中,而旨,美也。此酒味美甘醇,酒效后劲十足,浅饮为好。"

  琅铘苏闻突然举杯冲我笑道,"臣听闻娘娘见识渊博,鲜少有什么是娘娘拿捏不准的,今日斗胆敬娘娘一杯,算是表达臣对皇上的敬意和对娘娘的佩服之情。"

  我回头看看魏扶风,他笑着点点头,隐在案几下的手却握紧了。

  举起酒杯,我笑向琅铘苏闻,"左相大人,我敬你一杯,替皇上感谢你为大魏朝付出的艰辛,为天下苍生的安宁做出的牺牲,我敬你的忠心为国和侍奉皇上的诚心,希望大人一如既往的忠心耿耿。请!"

  "请!"他仰首一饮而尽,重重地放下酒杯,笑得放肆,"上酒,本大人还要向娘娘敬几杯。"

  右相唐斟端起杯子朝他敬了一杯,"左相大人,下官敬你一杯,祝愿大人战事告捷,为大魏开疆辟土。下官先饮为敬。"

  "下官也敬大人一杯。"郎中令舒远,治粟内史赵允,太仆陈青接连向他敬了酒,琅铘苏闻连连喝了几大杯,仍是面色不改,反观这几人都有些不甚酒力,面上微微泛红。

  皇帝并不做声,只是偶尔将视线朝向我,皇后的视线随后也会跟着望过来,我只能坐端正了,当没有看到。

  他向我举起杯子,我便将今夜的第二杯喝尽,放下空杯的时候,我才说道,"自古以左为尊,就是丞相,也是以左相为贵。大人坐到这样的位子,就要办这个位子上该干的事情,保卫疆土忠心为国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并不认为这是多么了不得的事,难得的是忠心哪。"

  琅铘苏闻挑高眉看着我,像是醉意上涌,这会儿红了眼眶,"娘娘认为臣不够忠心,那臣愿意解甲归田,这样皇上和娘娘就放心了吧。"

  魏扶风抢过话头,"爱卿误会纯昭容的话了,她的意思是要爱卿时刻警醒,莫被人利用诱惑了,怕你毁了一世忠心的好名声。"

  琅铘苏闻不吭声,气氛有些沉闷,他突然起身,走路磕磕绊绊,"皇上,臣喝醉了,臣的醉话皇上千万别往心里去。臣虽然是左相,可臣的一切都是皇上赏赐的,臣只是皇上的一个奴才,皇上要臣干什么臣就干什么,臣绝不推脱!皇上你一定要相信臣的赤胆忠心啊!"

  他真的像是喝醉了,走了几步就跌在地上,宫女们怎么也拉不起来,魏扶风只好唤了太监将他抬走,宴会上立刻哄堂大笑,连皇后都露出几丝笑意。

  喝得烂醉当众失仪的一品大员,而且是人人欲诛的琅铘家的长公子,看见这样的人出丑,当然是大快人心的事了。

  我觉得乏味,起身向魏扶风告退,他心情正好,招了秦莲坐他怀里,摆摆手示意我可以下去了。

  婉言没有跟来,上林苑离太极宫距离甚远,我抄了条小道回宫。哪知又遇见了琅铘苏闻。

  他从黑暗的角落里慢慢走出来,眸光清明,哪像烂醉的人。

  "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大笑呢,难得看见我失态的样子,不趁机放肆的嘲笑,只怕将来就没有机会了。还是娘娘认为,即使是被你嘲笑我也是不够资格的?"

  他拦住我的去路,修长的手指爬过舒散的额发,露出一大块暗红色的伤疤,这样大的一块印在他清秀的面容上,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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