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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傅太医,奴婢有一事想问你。若是无孕,时常以麝香入浴,可有不妥。"婉言问道。

  傅清阳思索片刻,"自是不妥,时常入浴,自然身有沾尘。而此物易渗人体,所以古有后妃以此物修饰容颜肌肤。时日一长,只怕会绝了生育。而娘娘,有孕碰了麝香,要保胎实属不易。"

  "傅太医,你尽力而为便好,能不能留,就看上天的安排吧。不过,他既然没有走,我想,我总是有办法留下他的。傅太医,身为第一左院判,不同于别人,你定然是有办法的。至于,该让什么人知道,傅太医也不用我来提醒了吧。"

  他忍不住笑出来,"臣实在是胡乱操心了,娘娘扣顶高帽子下来,臣也只好戴上去。不过,恕臣直言,娘娘并不向别人说的,心性良善,却是一个了不得的女子呢。臣,拜服!定为娘娘守口如瓶。"

  我抚上小腹,真的有孩子了,却无为娘的喜悦,前方,有好艰险的仗要打,你来得真不是时候。

  长生殿忽然就忙了起来,有做不完的事儿,除了婉言能得闲,长喜和晴玉两个,却是没一刻消停过。

  长喜私下问过婉言,是不是他做了错事,主子才这般罚他。婉言瞧了他破皮流血的手,那是修葺墙角时,被砖块砸伤的。

  她狠下心,说是问了这话,更是该罚。长喜便又多了打扫庭院的差使。

  晴玉自然是一声不吭的,还帮着抢了婉言洗衣的事儿,只是衣衫的边角,总会缺破一些。

  这日,她收了透晒好的衣裙,婉言仔细看了,便与她道,"晴玉,这夏天儿的衣裙,好洗省事,你手下搓的劲儿,也省着点儿使。该你做的事儿,还多着呢。"

  "哎,我知道了。可谢了婉言姐姐提醒,回头,我就去缝上。"晴玉还是天真单纯的笑,眼角现着一丝纹路。

  婉言摆手,淡笑,"好了。我会缝的,你下去吧。过几天,有大事了,该你忙的多着呢。"

  晴玉的脸色不变,笑着退下。是夜,长生殿跑来了一只黑猫。浑身黑得邪气,尾巴尖上有一小撮白毛,甚是醒目。

  它的眼睛,有一只流着脓水,斑斑血迹粘在眼睑周围。乍一看,龇牙咧嘴,带着恶相的猫脸,甚能吓人好大一跳。

  婉言一看,堂里多了只留着白尾的黑猫,操起掸子便去追赶。那猫挨了一记打,叫得凄厉,四下乱蹿。

  我虽是不喜欢这猫,还是招呼婉言停下,从膳桌上端了一盘东西,让婉言递过去。

  那猫缩在门槛处,嘶哑地叫着,婉言刚把东西放在它面前,这猫就扑了起来。

  "婉言,小心!"我吓了一大跳。幸而婉言提防着,一见这猫弓起了身子,便闪开了,但是手腕仍被抓伤了。

  那猫的尖利爪子染着血丝,继续张狂地在地上磨着,鼻腔里哼哧哼哧的出着气。

  屋里安静着。晴玉突然开口,"奴婢在家时,曾听村里的老人说,尾巴带白的黑猫,是不吉利的。它在哪现身了,哪里就会不吉,煞气厉害的时候,听说还会死人呢--"

  婉言捂着伤口,只是出了点血,倒无大碍,她不悦地打断晴玉的话,"你这丫头,尽说些有的没的,也不怕冲撞了主子。什么不吉利的,这是皇上的寝殿,天子脚下,什么鬼鬼魅魅,都也别想容身。"

  晴玉面色不好看,满脸委屈,支吾道,"我就是那么一说,没别的心眼儿,主子,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主子吉人天相,又有皇上龙威加身,自然凡事否极泰来。"

  婉言越发地冷了脸色,"你瞧你,什么叫'否极泰来'。不会用词,你就甭用。今儿没事儿了,你收拾收拾,下去睡吧。"

  我抹了抹嘴角,笑道,"鬼魅尚且可怕,但是,最诡秘难测的却是人心。不过,我真是庆幸,有婉言,有长喜,还有你晴玉。因为,你们都是我的人,我相信你们。"

  她欣喜若狂,声音颤抖,"奴婢一定尽心服侍主子,能得主子几句话,对奴婢而言,也是天大的荣幸了。"

  我笑笑,回了内室。婉言跟进来服侍,帘外,那只猫叫得更是凄厉,闻之令人心颤。我忽然觉得腹中隐痛,赶紧躺回床榻。

  夜里,我睡得迷迷糊糊,有人在身畔躺下,轻揽过我,在额际吻了下,带着炙热的气息。后来,钻进薄被,拥着我睡了。

  及天明了,婉言伺候我起身,才知昨夜是皇帝在此留宿,那只猫一晚安静着。

  稍早起来,婉言才发现,那只猫不见了。我心知,恐怕是担心惊扰了皇帝,坏了事,这才把猫弄走了。

  婉言问,可要找那只猫,我摆手,嗤笑道,"不急。好戏还没开演呢,等他们折腾够了,破绽露得更多的时候,再行事也不迟。眼下,凡事忍忍。"

  而这一整天,晴玉忙东忙西,直到日落西山,她才得了一会儿空。我睡了个觉,适时醒来,黄罗伞帐下,夜风习习浸人。

  皇帝今夜召幸秦宝华,我早早用了膳,歇息。看来,夜里并不会清净。

  果然,到了深夜,凄厉绝寰猫叫响彻长生殿,接着,"砰",一个黑影死命撞在了喜格窗棂上。

  婉言掌了烛,我随后出去。那只传说不吉利的黑猫,落了个剥皮的下场,极是血腥。

  婉言吓了一跳,我却镇静着,亲手担了人命,此般情形已能镇定,暗笑伎俩的俗落。

  晴玉自然出现了,吓得惊叫一声,倒不曾翻了白眼,晕厥过去,只是掩了口鼻,厌恶地别过脸。

  晴玉手中的丝帕扬了扬,墙头的那个黑影便沉下去。

  我抿紧唇,忍下怒气。扶上额头,虚弱一句,"婉言,可不得了了!快扶我进去。哎,可吓死我了。造孽呀!多好的一只猫。晴玉啊,劳你和长喜,快快把这脏地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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