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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在他大胜的这一天,他失去了最亲爱的弟弟和最心爱的女子。他要这江山有何用,要这荣华有何用?如果江山不能与她共享,如果荣华不能令她一粲!

  到了此刻他方才明白,这世间最高点并非大位,而是你在我身旁……

  我赢了这天下又如何——如果我失去了你。

  这双即将执掌天下的双手,却能去哪里寻回幸福?我可以不要江山多娇万民景仰——只要你还活着,依偎在我身旁,我愿意陪你去海角天涯!

  所有的前因后果都在刹那洞悉,却又转眼就抛在这风里。

  远处,一条黑影匆匆奔来,过万军如无人之境,他本遵命在城外备马迎接郎和,苦候不至,心中升腾起不详预感,纵马折返,却当场目睹长乐挡住那凌空而来的一刀!

  抚远距离长乐有数丈之远!他的目光凝住,那血染的素影在他眼前倒下去,倒下去,倒下去……

  她原是可以不死的!是他害了她……如果他能早一步带走,如果他不苦心想着复国,尽快带她脱离这里,如果……血光在抚远眼中一再扩散,扩散,如时光之手,将往事拉回近前,迫使他和幼小的自身相对:仿佛,他还是小小少年,拉了她的手,给她捉蜻蜓,陪她数星星;仿佛,他和她,还是青梅竹马的他和她,没有后来人,没有别的人。

  痛到癫狂的太子朝歌,他旁若无人地抱住橙和长乐的尸首,在万军中央,喃喃低语。原来,自己从未分清,一生梦想怔逐的大好河山与她,到底哪头才是心中最深的牵念……

  长乐,你我阔别经年,于乱军中,我重遇了你,却又永远地失去了你。你知道吗,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墨月不是你。我隐忍不发,没有拆穿她,没有杀她,是我知道,她能伪装成你,必是知晓你的下落,我不敢轻举妄动。

  在那个深夜,当我扶她起身时,一眼察觉,她的手腕,并无彩虹胎记,但这——并不是重点。长乐,纵然战火毁尽容颜,我仍深信你不会忘却我们的那支《星沉雁远》。每一个音符,都是我教给你,我们琴瑟相和,发誓共度美景良辰。

  是了,朝歌,纵然我忘记了世间的一切,仍不会忘却,你割裂右手,将自己的鲜血注入我的体内。我又怎会让你右手替我梳发?

  我不要梳发,我要与你结发,生生世世,不离不分。

  不哭,朝歌,我身丧黄泉,魂魄一挥伴你终生。

  那凝霜胜雪的女子,在他的怀中永远闭上了清澈双眸。

  她跋涉万里,她风尘仆仆,她的眼神,她的青春,她的年华,她的心血,都尽用在他身上——

  她最好的年华,她整整一生……

  [终]

  嘉永二十一年,睿宗崩,蓝妃殉情于王陵。太子朝歌继位,定年号明宣。

  明宣元年,颁天朝赋税法,追立长乐为后。

  七年,王亲将兵六十万众,伐瑞泽。

  八年,瑞泽国王凌云战死,子幕遮继位。

  十二年,王荡平瑞泽。

  十四年,恢复云夏国号,封守陵人抚远为王,抚远拒。

  十七年,立弟郎和之子星河为嗣,星河聪颖,王甚厚之。

  二十三年,夏,王崩于天辰殿,年四十有八,终生无所出,太子星河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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