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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再拖延下去,长乐微薄的内力挡不住毒素侵袭,反会助其随血扩散,性命难保。朝歌注视着那张越来越惨白的容颜,几乎将拳头捏碎,心痛如绞。谁说武功盖世就能掌握一切?冥冥之中的命运半点不由人。

  这个出现在他空白漫长人生中的小女孩,令他身陷囹圄的时光有了意义,她给他带来书籍、药材、新鲜的消息和故国明月的清香。朝歌眸中隐隐有泪光,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成为他的牵念……

  长乐体内的毒无药可解,唯一之策便是推宫换血,将她的毒转到自己体内。事不宜迟,朝歌抽出长乐送于他的短剑,对准右手掌心猛力一划,血喷涌出来,他翻转手掌,如是再三,将淋漓鲜血悉数相授。

  释放血液的同时,也推动毒素泛滥,带来不可抑制的痛楚,每一根经络都像有蚂蚁在啃噬,酸麻的感觉渐渐地吞没了全部的意识,朝歌头一偏,在全身力气流逝之前,他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唤:"朝歌……"

  第五章 生死

  这一觉好长……

  长乐只觉得像是掉入了沉甸甸的噩梦中,成群的怪兽纷沓而至,撕咬着她的骨骼,她的身体被巨石压住,不得动弹,就那么直挺挺地忍受着没完没了的摧残,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足三里上一痛,而后四肢渐渐涌上一股暖流,被毒素压制的内力终于得以解脱,凭着一线清明,她强睁开眼睛,努力向旁边望去。

  朝歌衣衫污浊,满身血污,毫无知觉地歪在床头,气息微弱,叫人不忍再睹。长乐虽不明状况,见他脸色煞白如雪中玉竹,唇色灰败,她急得目眦俱裂,心魄渐失,连声调都已带着颤音:"朝歌!朝歌!"

  这时她才看清朝歌的右手上全是密密匝匝的刀痕,掌心里黑血凝结成块,她努力支住身体,探手去握他的手,贴着他单薄的手腕,眼泪流下来:"朝歌……"回想起昏迷前最后一幕,她费劲地思索着,她带着香料跑出凤宫,她看到天上明月,她在草丛里跪下,虔诚祷告……

  然后她便看到了那些毒虫如潮水般涌来,她恐惧至极,小腿一痛……长乐全想起来了,难道……是她中了毒?她转眸看着朝歌的伤痕,只恨自己手脚无力,她吸了一口凉气。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血腥的气息,她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约莫过了三炷香的时辰,朝歌终于悠悠醒转,看到长乐躺在自己旁边,正泪眼迷蒙地望着他,他露出疲乏微笑,几分欣慰几分惊喜:"你醒了?"

  泪光中,长乐只望见朝歌似乎眉峰一凝,然终又一展,他明明是看着她的,瞳孔里却全无焦点,显是生机正悄悄逸散。她挣扎着握住他血迹斑斑的手,泪流满面。朝歌偏过头去,想遮掩伤口,淡淡道:"我没事……"

  就这么几个字,他已像用尽了全身气力,在混沌的脑海里,他生出凄凉孤寂的感觉,就像五岁那年,他目睹向来雅致和善的母后被人冠以妖后的名头烧死在榆山,那夜火光冲天,他生平头一次感到无力和沉痛,从此这一生他都在极力摆脱,却不料,当他看到身中奇毒的长乐,那一瞬间,这种感觉再次降临了……

  野风拍窗,孤鸟扑棱着翅膀飞去。长乐的脸在朝歌眼前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又是一阵蚀骨的痛袭身,他眉头一紧,松开手,再度陷入那暗黑沉郁的世界中……长乐挣扎着拉过朝歌的手,抬到自己的脸颊上。那双修长的手冰凉一片,长乐想拭去满脸的泪,泪水却更疾更猛,砸在那双冰冷而修长的手上,却疼在自己心里。

  仙岛的清晨来临了,花正红着,树正绿着,朝歌没有醒来;正午日头高照,白天鹅飞落,栖息,芦苇也不再摇曳,朝歌没有醒来;入夜了,远处隐隐传来夜枭的哭声,天黑沉沉,室内一灯如豆,照在朝歌的面庞上,他清眉淡目,唇角微垂,已呈灰白之色,他还是没有醒来……

  长乐失神地望着他,已彻底明白朝歌为了给她解毒,不惜以命换命。她醒了,可他却失血过多,毒气攻心,陷入深度昏迷中。夜风真冷,长乐踉踉跄跄地拼着一口气,精疲力竭地挪到门口,回头一望,朝歌的洞箫挂在墙头,猩红的穗子轻轻拂动,就像春日里恍惚的笑脸,可他现在却……她的掌心已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血来,哭得跪倒在地,他是为了救她才这样的!他不能死!她不能让他死!她得想办法救他!

  又是一个夜了。

  长乐费尽力气爬过高墙,向吉山赶去。扶远那招"荡空山"她已炉火纯青,加之朝歌调教,她的轻功已不俗,昔日面对这堵墙再轻易不过,这一次却使不上劲,运了几次功,皆告失败。可朝歌还在危险中,她心急如焚,孤注一掷,手搭上墙壁,抠进缝隙,一小步一小步地爬着,不多时,手指已是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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