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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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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众议,定下凤后谥号,用尽一切溢美华丽的辞藻,庙号静德文王后。按礼仪,接下来的程序是将凤后的灵牌移至偏殿扣心阁,云王胸中大恸,不能自持,惹得台下重汇一片悲声,长乐更是哭晕在萧贵妃的怀中。 凤后过世后很长时间里,长乐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丧母之痛带给她无可挽回的深重阴影,连一空都束手无策,她日复一日地在凤后的卧室里呆坐,一坐就是一整天。小小女孩有着嶙峋的背,她耸起肩坐在那里的样子,像个被遗弃的天使,翅膀已折断,她回不了她的家。她一句话都不说,但她看上去,仿佛把孤单和绝望都说尽了。 云王和一空时常来看她,都手足无措,没有人知道,这个爱玩爱闹的疯丫头怎么变成这样。太医们成天忧心不已地开药方,侍女们轮流熬药,但没有用,长乐还是这么沉寂着,似乎,要一直沉寂下去了。 直到扶远的信从边关寄来,长乐才有所触动。信笺展开,厚厚的几页纸,写着密密麻麻的黑字,像往常一样,她大多看不懂,侍女平儿略微识得几个字,嗑磕巴巴地念给她听: "……见字如……一别至今,已有数月,边关战事……呃,这个字不识,公主,是否跳过去?" 长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平儿接着念:"……心中挂念万千,对……呃,对……未敢忘怀,我们的约定,我们的秘密,我们要去的地方,等我回来,我要带你踏遍万水千山……" 长乐猛地打断平儿:"够了!我自己看!" 这是自凤后去世之后,长乐说的第一句话。侍女们全都松了一口气,早有几个伶俐的,已去向云王报喜。 扶远在信里提到"秘密"二字,让长乐心中悚然一惊,似乎从天宇传来"叮"的一声,一扇天窗陡然打开,洒下万丈金光。是的,秘密,她和扶远约定的秘密,那是离园! 离园是她所见到的最像仙境的地方,那里湖水荡漾,天鹅低飞,芦苇摇曳,而且,那儿当真住了神仙!长乐站起身,吩咐道:"请帮我备好温水,我想洗个脸。"她起身向庭院走去,补充道,"我饿了。" 侍女们如得赦令,欢喜地四下准备去了。长乐独自走到庭院中央,抬头望了望青色的天。眼前似乎幻化中那个人的样子,一身琉璃白,金冠束发,嘴角似笑非笑,凤瞳清亮如水,她想见到他。 多日未练武,已有生疏。长乐运功,猛提一口气,试图跃上围墙,试了两次,仍失败了。她懊恼地拧了胳膊,尽可能地平息下来,回忆起扶远教给她的要诀,屏心静气地从头再来。 冬日的离园不同于夏日所见的那般郁郁葱葱,却别有一番滋味。围墙仍高耸在面前,长乐费了好大力气,才跃上墙头。少了扶远,她自己做事总是有点艰辛的,但自己毕竟也成功了,不是吗? 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雪,墙檐挂满了冰棱,稍稍用力,便可将它折断,一声脆响。可惜墙头下方并无船只可以摆渡,长乐又没学会轻功,无法从水面掠过,去寻找那个人。湖面空寂无声,连天鹅也不见一只,芦苇枯败,上面落满了雪,有种寥落感。 长乐百无聊赖地坐在墙头,手脚冰凉。等了许久,也无人出现,想想神仙是住在这里的,她不觉害怕,但也无事可做,索性将冰棱拔断,向水面抛去,激起水声轻响。她模棱两可地玩着,直到暮色四合。 那个人是在夕阳将坠的时分出现的,仍是白衣飘摇,扁舟湖上。长乐远远地望见他,神情为之一凛,不由得大喊:"喂,喂!" 那个人置若罔闻,连头也不抬,也不用桨,小舟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漂浮在湖面。长乐急了,她以为他没听见她的呼唤,更没看到她,她想站起来,朝他挥挥手,也许他就望见她了呢,主意一定,刚颤巍巍地站起,脚下一滑,直直地摔了下去! 水冷刺骨。一切都太迟。 长乐清醒时,已是静夜。窗台上一盏小小的蜡烛默默地燃烧着,她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显然并不是在凤宫中。而她身上,穿的是男人的衣衫。她挣扎着坐起来左顾右盼,内心的恐惧几乎要将她的胸腔撑得炸裂开来。 除了一张床之外,目之所及别无一物。这是一间空旷得可以把人逼疯的巨大房子,那么宽阔,却让人感到逼仄。整个空间静得要命,半点响动都没有,长乐怕极了,双手捂耳,不顾一切地叫了起来。 门被缓缓地推开了,借着烛光一看,竟是那个人。他袍袂翻飞从容闲雅,立在门口,并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只是说:"不必害怕,天明就送你离开这里。"顿了顿,他又道,"你落入湖底,衣服湿透,我正在烤干。" 一见是他,长乐不怕了,她拉过被子,将自己裹得严实点,才能止住牙齿打战的寒冷,哆嗦着问:"你……你是神仙吗?" 那个人脸上没有表情:"谪仙。" 一听到他真是神仙,长乐彻底放下心,又问:"你犯了什么罪吗?" "我生来成为我,于是就犯了罪。"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长乐半点都不懂。即使不懂,也不妨碍她想和他说话的念头,她靠在床上兴致勃勃地说开了:"我叫长乐,就住在宫里,我和扶远都觉得你是神仙,结果你真是,可惜我不大会写字,不然我一定要写信告诉他,对了,我……" 那个人已经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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