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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二


  在秋末霜红了的林涛前,在所有景物依旧物是人非前,她轻声反问他。

  她不知道自己的模样,但在宁王、老铁……所有人吃惊的眼里,她看到自己眼睫上的泪花和眼里切齿的恨意。

  上官惊鸿一下一下点头,俊美的容颜,也如她一般开始一点一点龟裂,当他额上青筋如蓝,眼暴如红,金黄衣袖猛地扬起之际,一刹,林鸟响鸣,林中千百人跪下,似乎宁王等少数人知道内情,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皇帝动此大怒,打这个他爱到骨肉里的女子。

  “哥哥……”

  “皇上,不可……”

  那是翘楚第一次看到上官惊鸿这般模样,也是最后一次。

  他眸光暴戾凶残又灰败绝望得犹如当日被他们联手捕获的白狐。

  她不怕他打她,却怕看到他这个模样。

  可眼前一切,她没有办法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她永远不可能嫁给上官惊骢,但这个人在她心里,两世生命里,谁也不可以取代,飞天也不可以。

  “为什么不打?”看着他缓缓放下手,她噙泪笑问。

  摘下束在发梢的蓝带,上官惊鸿将它扔到地上,凝着她,他唇上也如她一样浮出浅浅笑意,“翘楚,我这一辈子做得最错的两件事,一是你说你希望给上官惊骢自由,我撤走了他身边的人,给他真正的自由,并不过问他的踪迹去向,让他反将了我一军;二是我居然陪你来这里,在你开始质疑我不杀上官惊灏的动机开始,我只是一味退让。上官惊骢这一着漂亮,谁都会怀疑是我杀了他。”

  他说着,眯眸掠过地上冬凝、佩兰、四大、美人等人,众人被他清冷的目光一淬,都浑身一颤,立刻低下头去。

  被上官惊鸿言中,她们都怀疑他。翘楚心里猛然一疼。这一下竟不知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斜阳悠幽,人头簇动,那么多人匍匐在他们脚下,今天,他已拥有无上权力,他们怎么还会有困难。地上黑寝寝的人,连绵不绝,然而所有人都噤住声息,这时候,便连宁王、老铁、景平等人也不敢去劝上官惊鸿。

  “你说过,我们都要学习怎么去爱人,到最后,我又得到什么?也许,我们都错了。前世种种,原本便是一场闹剧。你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精疯,我居然也陪着你疯。”

  那是班师回朝前,上官惊鸿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回到宫里,上官惊鸿命人将她的东西从自己殿里全数搬回睿元殿。

  翘楚一直以为,之前她的生死劫难是他们面对过最大的难题。

  原来不是。

  是无论任何时候,都能先站到对方的角度去想,才是永远在一起的理由。

  既然,她梦里也惦记着上官惊骢的伤势,上官惊鸿必定明白那个人对她的重要性,但凡真爱你的人,便绝不会轻易去伤害你在意的人。

  回殿第三天,她夜不能寐的第三个夜晚,她终于披衣起身,带着四大美人摸黑到了他的寝殿。

  可是,他却不在。

  方明这些熟悉的面孔也不在。

  守门的内侍说,他去了冷宫,这些天宿在皇后那里。

  “主子……”

  她心头重重一震,旁边,四大和美人却已变了脸色,直直看着她脚下。宫灯如霭,她低头一看,只见一些水液混着薄红从裤脚流到绣鞋上。

  464 何处是归鸿:大结局(八)

  四大和美人见此情景,吩咐内侍马上去通知上官惊鸿,两人立刻将翘楚送回睿元殿。

  美人将翘楚抱到床上,翘楚额头湿了大片,开始见痛。

  四大美人还是姑娘,女官却是服侍过宫里娘娘的,对女子这些事很清楚,知道是羊水破了。上官惊鸿虽不再理翘楚,但在她宫殿里安排了医女,随时照看她的情况。深夜里,女官敲开了几名医女的门,医女急忙聚集到翘楚的卧室,一检查,果是小皇子要出生了。

  小皇子降生得有些不是时候,他甚至还没足月。

  但他却要到这世上来了,带着父亲母亲反复复杂的感情,带着即将到来的痛苦或者快乐。

  翘楚只觉腹沉如坠,她两手死死抓着床单,低低叫着上官惊鸿的名字当。

  她想跟他道歉,她想……

  她想着很多事情,随着这个新生命的即将降生。

  她这些天没日没夜想上官惊鸿,想上官惊骢的境况,想她想通的,想她渴望笃信的人性——关于爱人的那点事情。

  爱到深处,必定不会伤害。

  当是如此。

  而此时,绝望和快乐紧紧缠着她,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女。

  “娘娘,请听奴婢说,呼纳必须有序……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

  耳边的声音很是焦急,又慢慢变得模糊,她用尽全身力气,下体如撕如穿,那么痛,像千万根针在刺,像刀剜,可是听到的依旧是医女们焦虑惶恐的声音。

  “产道打不开,小皇子的头卡在里边了,出不来……”

  “这血止不住……”

  “怕是……怕是难产了……”

  她大惊,神智顿时清醒许多,古代生产医术不比现代,她怕她一旦昏厥过去,孩子会有危险,旁边四大的哭声清晰传来。

  上官惊鸿还没来。

  按时间,按脚程,他早该到了。

  她咬紧唇,不让自己想太多,忍着痛苦快速转过头去,“美人,去,去将他找过来……你说……你跟他说……他再恨我……孩子是无辜的……让他过来……医女们不行……我……”

  丈许开外,美人本和四大僵硬地站立着,慌乱地盯着她,又不敢上前,怕扰到医女,这时,美人扎醒过来,用力一点头,眼圈红透,声音却一如多年坚定,“你宽心,我一定将他带过来,无论如何,一定。”

  美人想,她只是陪她到朝歌的丫头,永远不会是戏里的主人。

  但她看她喜怒哀乐,她感受着她的喜怒哀乐,仿佛那也成了自己的人生。

  人生也仿佛这样才有了意义。

  可是,没有经历过情爱的她不明白,爱情是怎么回事,人事可以怎么变幻。

  在她的世界里,爱谁,就一如既往,不管那个人怎么样。

  譬如,她敬爱她,她便对她好,永远不会伤她,可以为她死。

  所以,当看到皇后殿外一地内侍跪着、她几乎便要横剑杀进殿里、上官惊鸿扣着领口扣子,由郎霖铃伴着缓缓从殿里走出来的时候,她真的惊呆了。

  不必她说,门外的侍者,跟在他身旁景平等人蹙紧的眉宇,他必定已经知道她的主子发生了什么事。她使劲去看,想从他眼里发现什么,哪怕一丝担忧的情绪都好,但看到的却是他清冷的眼睛,一如当日在围场。

  “皇上,你怎么还不进去,主子在里面等着你……”

  “皇上,女子生产污秽,你不宜进去,医女们若……不若宣院正吧……”

  “是,皇后娘娘有理,这该宣的是太医院,皇上进去成何体统。”

  “爷,还是你进去替翘主子接生吧,爷是真龙天子,自是不畏这些……”

  “方叔,派人去宣院正。”

  “皇上,奴婢们该死,娘娘快不行了,这……”

  “皇上还是亲自去一趟吧,毕竟……”

  “皇后娘娘此话不妥,皇上这一进去,可是对之有损……”

  翘楚几乎已睁不开眼睛,只知四大哽咽着替她擦拭着汗湿,她唯一的意识是紧攥着被褥,不让自己昏厥过去,可是,心头对外间那些声音竟还能雪亮,分辨得出谁是谁。

  郎霖铃和沈清苓都过来了。

  沈清苓不愿上官惊鸿进来。

  有医女出去禀报情况,皇后本亦不赞同,最终终是松了口,美人、老铁、景平和景清在求他……他让方明宣院正。

  围场里,她真伤他至此吗。

  她脑里都是空白,眼泪如注,腿脚早被医女提起分开在两侧,麻痛得无法动弹,她猛地绞住被子,抬起半边身子,在医女的惊叫声中,用尽全力叫出他的名字。

  一声过后,她再也支撑不住,跌回床褥里。

  四大哭叫之际,有人推门而进。

  脚步声沉稳,绕过屏风。她知道可能是院正,但她终是不肯闭上眼睛昏睡过去,她缓缓转动眼珠看过去,不知哪里来的风,将烛火吹得阑珊,光影中,一袭明黄衣履猎猎。

  “见过皇上。”

  医女们又惊又喜,一瞬齐刷刷跪下见礼。

  “都出去。”男子命道。

  “是,皇上,奴婢告退。”

  医女们强硬的拉扯开四大,全数退了出去。室内,一瞬嘈杂又一瞬陷入安静。包括外间亦是安静的,似乎所有人都屏了声息在听些什么。

  可什么声音都没有,她静静安心也绝望的努力睁着眼睛,看他在桌上玉盆净手。

  他眼里很是平静。此时,他是个医者。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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