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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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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四周调笑指点之声此起彼落,崔明霜绝望的闭上眼睛,手骤然被握住,对方手心之凉,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猛地睁开眼来。 却见竟是上官惊鸿拉住她,他的眸光暗冷,便像那天一样。但与那天不同的是,他眼里血丝遍布,看去孱弱而衰败,但瞳深处却又有抹近乎矛盾的决绝的狠色。 她知道,他要带她离开。 这一瞬,她心情激荡,竟想不顾一切随他而去。 然而,他拉着她方走下台子,淳丰已一拳打过来,他被打得跌倒在地上。 崔明霜知道这个男人曾经打过仗,打的便是这淳丰的国家!这些日子更曾私下打探过他的事,知道他会武,虽不知武功如何,但皇子不比寻常百姓,自幼便要熟习骑射,若非在病中,他怎么都能抵御一下。 他的小厮上前劝阻,却立下被淳丰的随从打翻,一脚狠踹在心口,血水从口中喷出,随即凸了眼。 太子妃似乎也是惊住,微一迟疑,对太子道:“殿下劝一劝吧,睿王纵有不是,毕竟是殿下弟……” 太子淡淡看了她一眼,“国以法治,买卖便要遵守买卖的规矩,强取豪夺之风不可长,皇子犯之与庶民罪,更何况,是他自己不肯知错放手。” …… 此时二楼,庄敏也是大惊,颤声问,“皇上,这……你不阻止吗?那淳丰皇子也未免太过了,惊鸿指不定被他活活打死。” 皇帝本一直冷眼看着,闻言一声冷笑道:“被打死也是活该,难道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朕在这里?” 皇帝眼里竟无半点舐犊之情,庄敏一震,他已拂袖转身,“庄敏,你最好认清,朕亦是有底线的。他死不了,惊灏自有分寸。” …… 崔明霜听着声音隐隐约约而来,四周人们却无半点同情之色,更无人阻止,有的只是轻笑讥讽,这是个什么世道?权势便这么霸道,他好歹是名皇子…… 她浑身冰凉,立在原地惊恐地看着鲜血从地上男人头脸涌出,淳丰和他手下却犹不住手,只对着他心口,头脸,腿脚的地方踢去,他不吭一声,亦不讨饶,好几次手足并用撑起身子站起来,奋力挥打近身的人,却终是体力不支,又被打翻在地,但他很快又站起。 血水将他的铁面染得红红的,她只看见铁面下,那双沾着血红的眼睛在她眼前一下一下晃动,暗暗的,紧紧的,他这时神识似乎都已不清,仅凭着本能想去靠近她。 她心里大恸,终于忍不住哽咽着嘶喊出来,“淳丰皇子,别打了,我这就跟你走……” 淳丰却置若罔闻,教人抓着她,率着手下打的越发狠厉,尔后,上官惊鸿在地上没有再怎么动,一身的红,铁面下两眼都是黏糊。 “惊鸿。” 她痛哭着,突听得一道低低的声音从人群里过来,很轻很轻,地上的上官惊鸿却猛然一声低吼,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 334 他不应该起来的。 崔明霜惊住,却见一名女子从人群里飞快的奔了进来。 数步之外,那女子蓦然停住脚步,怔怔看向上官惊鸿。 然后,她看到太子那边好些人都变了脸色,包括太子。 “翘妃?” 不知谁这么一说,她心头蓦然一震,原来翘妃是这个模样。 一身兰色衣裙,发髻简梳,仅以三两支玉簪子簪着,眉锁烟笼,脸上甚至带着些不健康的苍白,唯独一双眼睛剔透晶莹。 颊上还有道疤痕。 那道痕迹比自己的尚大,她原本也不甚美,这道伤疤让她看起来有些丑陋。 也许是这样,反让人们好奇打量,还有谑笑嘲弄。 一时,殴打的人也都住了手。 崔明霜不由自主看向上官惊鸿,却见他大盛的眸光很快淡下去,他抚着心口,冷冷道:“回府去。” …… 他是把她当作是王府里的假翘楚了吗。 三天紧赶慢赶,翘楚从没想到再见会是这么一副光景。哪怕老铁说,爷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她却真的没有想到,他形如枯镐,任谁都能欺侮。 她看了崔明霜一眼,虽拼命忍着,泪水还是从眼里一颗一颗滚下来,她凝着他,却轻笑答着:“不,我不回去,因为我自己一个人学不会种花养草。” 上官惊鸿本咳嗽着佝偻了腰,闻言,猛地抬头,灰暗的眸像瞬间被什么撕开,透出一股霁然光亮。 崔明霜不知为何心底一刹突然就涌出那么一阵悲恸,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似乎全然不懂。 只能怔怔看着上官惊鸿飞快伸袖使劲擦了擦血污的眼睛,随即一动不动如猎人盯着猎物一样盯着翘楚,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不必太子微带厉色的目光递来,淳丰看到翘楚早就沉了脸色,这时只命人去抓翘楚。翘楚本想走到上官惊鸿身边去搀他,两名西夏男子却狠狠向她肩手抓来,她一惊,想叫美人,却见横里一抹青袖挥来,那两人已被掼摔出到丈外的人群之中。 人群里即刻有人吓得厉声叫出来。 那力道竟是极大,比方才这些护卫对待睿王府的小厮更惨烈数分,那两人方一落地,已血沫横溅,将邻近几个人喷溅了一身,两人在地上蠕动了几下,眼看是活不成了。 这一下惊乍了所有人,连崔明霜也不敢相信地看向翘楚身边的男人。他明明已经没有还手的力气了,怎么会—— 上官惊鸿动了大劲,伤上加伤,一口血沫咳出,身子不稳,又轻轻摇晃起来,他将两脚稍稍分开,撑立着高大的身体,凝眸看了她一眼,再看翘楚时,眸光已变得极是冷漠,唇一张,冷冷说了个“滚”字。 四周一下变得很静,人都仿佛被什么掐住了喉咙似的,视线被定格在中间两人身上。 翘楚鼻子一酸,反上前一步,和上官惊鸿靠得更近,近到她的鼻尖几乎要贴碰到他的衣衫,用两个人才听得清的声音,轻轻道:“好,我走。只是,这次走了,我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永远永远。你……保重吧。” 一路长途跋涉,老铁顾虑着她的身子,虽让暗卫将马车赶得极慢,她却不敢稍有停歇,晚上也不投栈,只嘱咐下去继续赶路,她就在马车里睡,颠簸一路,呕吐一路。 如今,看他负伤颓衰,她心里疼恸,肚腹也随之闷痛起来,她伸手掩住腹部,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咬牙缓缓走出天香阁。 老铁、四大和美人本随她而进,这时竟奇诡的不知都到了哪里去。 门外小厮守门,街道热闹,灯红酒气香浓,人群往来。他们的马车就停在那里,马儿低头啃着地上的不知什么东西,赶车的暗卫却也古怪的不见了。 翘楚转身看了眼里面,只觉一个个人影在眼前跃动,她抚住微微晕眩的眉头,想闭眼养养神。 眼睫刚阖,一阵血腥之气猛然钻进鼻孔,她一怔睁开眼来—— 男人一身青袍,那残迹红透的臂膀已揽过来,看着那双痛苦混浊的眸,那隐隐流泻在眼底的炽烈,她没有一丝犹豫,用力靠了过去。 偎进那个湿漉漉的怀抱,将泪水也摁过去,用力摁干。 大手落在她的发上,一下一下轻柔的顺着,却又带着她能清楚感觉到的僵硬和微颤。 仿佛回到那个饭后雨时,那各有所思的依偎,偷了浮生半日清闲,不问情由,不说爱恨,相依仿佛只是一种姿势,只因为旁边是那个人。 脚步声密密集集,她知道,人都跟了出来,还有街上熙攘往来传来的响声。 可她只知道,他站得笔直,紧紧抱着她。 嗅着他身上浓重的汗血味道,她胃部一阵紧搐,却没有退缩回避。 更不管人们是讽刺还是嘲笑。 她不在乎。 她不怕被看轻,被嘲笑。 她愿意和他一起承担。不求同福,只愿共艰。 “翘楚。” 头顶沉沉哑哑的声音传来,带着疼惜又有些无奈,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抬手想揩去他发上铁面上的血迹,手才上到他的铁面,他已一手扣住她的手腕,眼中方才的冷漠已被一股狠意取替,他狠狠盯着她,双眸诡光近乎残厉,一字一字道:“我放你走,是你自己要回来,是你自找的,那就莫要怪我,以后,不论你生还是死,不论你爱还是不爱我,我都不会再放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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