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雅公主(67)_妩冰_应天故事汇

六十七

　　"皖雅……"他看着我竟然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声像是在自讽，微微带着一抹苍凉的意味，"你这是在为朕恼怒么？朕告诉过你，朕以前爱上一个人遭到背叛，现在却又喜欢上一个……"

　　我大惊，懵懂地看着他，乌黑的眸子澄澈闪亮。

　　"朕很清楚朕喜欢的是谁，朕现在喜欢的，"他刚才失落的眸子里突然却闪现出了魅惑人的光亮，仿佛突然清醒了一般，嘴角溢出了让人迷惑的温柔，似乎是在很笃定地说道，"是那个最会迷糊闯祸的女孩儿，是那个明明是路盲还愿意到处溜达的女孩儿，是那个一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忍不住让人眩晕的女孩儿，是那个当众就可以拒绝朕册妃的女孩儿……"

　　我仿佛是傻了一般，木木地杵在原地不能动弹。

　　他说的，是我么？

　　可是如此，为什么却没有那种令人心动的幸福感呢？

　　景唐帝突然凑近身子，温热的气息搞得我原本紧张的呼吸突然一滞，"皖雅，朕的心今天突然莫名地乱了起来，尤其是看碧绿把你送回来的时候，朕……"

　　"朕之所以困惑，是拿不定主意，也不知道朕这种想法算不算得上是见异思迁？"他看到我窘迫的样子，微微直了直身子，"朕是皇帝，虽然知道可以有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子，可是朕一直觉得，朕的心只能给一个人，而就在今天之前，朕一直都认为朕还是爱着瑾榕的……直到看到你和成亲王相视而笑，朕才知道自己心里那般强忍的晦涩，原来就是因为在乎……"

　　我脑子像是大海中的波浪一般一浪高过一浪，乱得要命，却不知道从何梳理，只剩下一片茫然。良久，我抬起头来讷讷地问道，"那瑾榕公主……到底是什么人？"

　　景唐帝脸色一变，原本柔和的目光立即冻僵在脸上。他看了我一眼，又扭过头去，生硬的语气简直不像是刚才温柔表白过的男人，"朕说过，关于瑾榕的一切，让你忘掉！"

　　我刹那间愣住，这个瑾榕是他心里的疤么？因为一揭就会剧烈地疼，所以他才会那么断然拒绝别人对瑾榕的疑惑。可是他如此没有理性地做事，考虑到我是什么感受了么？

　　一面说喜欢上我，一面又母鸡护小鸡般地庇护瑾榕的一切，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我刚才迷惑不安的心倒冷静清醒了很多。景唐帝就是景唐帝，旧爱和新欢分得如此清楚！

　　可是他千算万算倒是忘记了一点--我卓依皖雅，向来就不是一个受人摆布的人！他说喜欢我，难道我就要欢喜万分地感恩于他的恩宠么？

　　如若这样，景唐帝，那你就看错人了！

　　我低头轻笑，仰起头来骄傲地看着他，"皇上纵然权倾天下，天下苍生都必须得听皇上的，可是皇上却只能控制大家的行动，无法左右人们的心思。您说您喜欢皖雅，这虽然是天下女子都渴盼的荣耀，可是皖雅不觉得是这样。您喜欢皖雅，可皖雅不喜欢您。"

　　景唐帝的脸色微变，我又是淡然一笑，但是内心却有些刺刺的疼痛，也搞不清楚这些疼痛来自何处。

　　"皇上圣明，旧爱新欢分得清楚，可皖雅愚钝，只知道倾心相许的两人务必要坦诚相待，不能有丝毫的隐瞒。如若连这点都做不到的话，再爱的人，皖雅也会笑着与他说无缘。"

　　"因此，"我深深地看了一眼景唐帝，然后俯首屈膝跪下，"皇上万恩，恕皖雅不能承受您的错爱，皖雅告退！"

　　不等他许可，我便逃命似的快步走出了大殿，夜空已是星斗点点，黑锻似的夜像是蒙惑人的神灵，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无所适从。

　　我抬起头，像是要惩罚自己似的努力看向夜空，脖颈微微酸痛，但也不想低下头来，仿佛一旦低头，便是示弱，便是沦陷。

　　努力告诉自己，景唐帝这样是喜新厌旧，是滥情，是无所谓的感情付出……可是心里仿佛仍然像打了个结一样，让我窒息得无法自已。

　　不知道怎么竟然感到委屈，可能是因为我一眨不眨仰头盯着天空的缘故，眼睛突然酸痛，仿佛有泪水要流出来。

　　我抽了抽鼻子，想要克制住自己的脆弱，却听到旁边有个温润的声音，"皖雅……"

　　我呆呆地回头一看，成亲王，他怎么来了？

　　成亲王温和地看着我，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我此时的落寞与脆弱，嘴角一扯，轻而易举地划出了疼惜的曲线，低沉的声音如天籁一般，"我陪你回宫？"

　　我努力扯出个无力的微笑，"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倒是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宫里？"

　　据我所知，像成亲王这种已然成家立业的皇子，没有特殊原因是不得在皇宫留宿的。

　　他谦和地一笑，如春风般抹去我今日的不快，"我好歹是王爷，就去母后那儿说想母后了，因此借口在宫里多待了会儿，然后陪母后进膳之后，就在这儿等你。"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却趁我发愣的工夫粗鲁地弄乱我的头发，然后不由分说地扯起我的胳膊，"快走吧，难道你想在翼心殿这儿做石雕不成，就这样傻傻地站着？"

　　"今天怨我么？"成亲王在我右边，我正神游，他却突然开口。

　　"嗯？"

　　"皇兄要册你为妃，我明明看见你求救，却没……" 他突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换作一声长长的叹气，悠悠的令人惆怅。

　　"没有。"我断然答道。一直对自己感到颇为自负，总觉得谁都是在乎我的，可是今天的事情，却让我清楚地看到了自己也是与他人一样，并无不同。关键时刻，成亲王可以为了顾全大局而断然抛弃我，景唐帝在口口声声说对我动心的时候还下意识地掩护着另一个女人。原本我是对成亲王在朝堂的无动于衷感到委屈与愤怒的，可是现在一想，既然清楚了自己的位置，心也变得渐渐麻木，真的没必要想那么多……

　　"我干嘛要埋怨？"我一边走一边轻问，"你们都有你们的顾忌，我知道。"

　　"你今天碰到了瑾榕？"良久的沉默无语过后，他突然问起。我的心猛然颤抖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着他，他却一副再也正常不过的模样，还是那样淡定地看着远方。

　　"是。"

　　"哦，怪不得皇兄要留你……"他忽然轻笑起来，"遇到瑾榕，皇兄总会失去冷静。"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听见瑾榕这个名字就莫名其妙地蹿火，于是突然站在原地不动，瞪大眼睛看着成亲王，"成亲王该回府了，皖雅认识路，不劳成亲王大驾。"

　　说完就飞似的朝前跑，再也顾不得后面成亲王是什么表情。

　　从此，他的落寞，他的愉悦，都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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