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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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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轻染脸色微黯,“说不准,也许一次,也许两次,或许还可以多几次,这要看你身体里生生不离发作的程度而定,我的血是否能压下它当时发作的凶潮,从来没有人能说得准。” “也就是说到了一定程度,别说两碗心头血,就是十碗心头血也许都是不管用的了。”云浅月道。 夜轻染沉默,对于生生不离,数千年来,无人能探究出它的毒性,因为流传的说法都是中了生生不离的人夫妻伉俪情深,没有出现他们这种姻缘相违背的情况。他那日探出她昏迷之后连脉搏都没了,便挖了心头血。皇伯伯临终时说过,他的心头血可以抑制毒发,但不是解药。 他试探之下,果然不是解药,喝了他的心头血,不过是压下去了毒发而已。 他当时问,“若是一直用他的心头血养着呢?” 皇伯伯嘲弄地看着他,“夜氏果然每一代都会出痴情的种子,这一代尤其多。”话落,他道:“心头血流尽了,也难逃一死。况且有多少心头血可抑制一次次毒发?你最好清楚身上背负的责任,别辜负了列祖列宗。” 临到死,皇伯伯惦记的依然是江山,而他那时候就已经想用了心头血。 如今终于第一次用了,用的后果便是当时就昏迷了,醒来后,如今又躺了两日。他不知道若是她第二次毒发,他会用多少心头血,不知道会如何。 云浅月不再说话,脸色昏暗,想着什么。 夜轻染伸手将她垂到额前的一缕发丝拢在耳后。 许久,云浅月忽然道:“下旨立后吧!” 夜轻染手一顿,看着她,她微微偏着头,只看到一个侧脸,屋内光线昏暗,更衬得她脸色莹润如美玉。他声音不由微哑,“再等等吧!” 云浅月回转头看着他,“还等什么?” 夜轻染一笑,“你忘了?那日你我说的,下一场大雨,等荣华宫的牡丹花发芽了。” 云浅月似乎也笑了一下,有些温温凉凉之意,“今日外面云多,也许夜半就会有一场大雨也不一定。” “那就明日雨后。”夜轻染道。 云浅月不再说话。 入夜,天空果然被乌云笼罩,正如云浅月所说,夜半时分,倾盆大雨哗哗而下。 天地顷刻间如被刷洗,屋脊房檐,花草树木,如有人泼水一般。 云浅月站在荣华宫的窗前,顺着打开的窗子,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打在地面栽种牡丹的泥土上,泥土混合着大雨的气息吸入鼻中。她脸色在轻纱飘荡中现出恍惚的神色。 去年这个时候,也下了一场倾盆大雨,那时候那个人就站在外面,淋成了落汤鸡,却还是一样的温润雅致,姿容如画。 那时候,她心口溢满了强烈的爱恨,未曾想到,一年后,重来一次大雨,她安静地站在荣华宫,一个她以前最厌恶的宫殿,赏外面她亲手在这里种植下了牡丹,等着它发芽,心情平静,无哀无喜。 这一年的时光繁华一梦,在灵魂深处刻下了深深一道印痕。哪怕是生生不离的千丝网毒发,都不能除去根植入深渊处的记忆和那个人影,但不能除去也没什么不好,人总要记住走过的路。记得往昔,再走前路,才是人生。 总之,都是无悔的。 “浅月小姐,您身体刚刚稍好一些,还是别染了寒水潮气,早些休息吧!”绿枝走进来,站在云浅月身后,轻声提醒。 “好!”云浅月回头看了一眼绿枝,伸手关上窗子。 一夜大雨,但并未就此不停歇,第二日一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云浅月起床,绿枝带着人前来伺候,拿出往日云浅月爱穿的浅紫色宫装罗裙,云浅月看了一眼,对她道:“拿出那套两日前我让你做的来。” 绿枝一怔,眸光闪烁了一下,应了声是,走下去取来了一套崭新的宫装打开,为云浅月穿戴。这一套宫装样式不复杂,也没有比云浅月往常穿的宫装多好,只不过贵在两样特殊,一,艳色是水红色,二,金线刺绣在衣裙上是大片的牡丹,花开正好,分外华艳。 浅紫色虽然也是艳色,但与这个相比,到底还是素雅了。 穿戴妥当,云浅月出了内殿,站在门口,殿外被雨水冲洗的大片泥土上,冒出一点点新绿稚嫩的小芽。那正是数日前埋下的牡丹的种子。 夜氏百年来,皇宫种不活牡丹,在这一刻,被打破,成为了奇迹。 绿枝自然也看到了那些嫩芽,喃喃地道:“夜氏的皇宫,原来也是可以长牡丹的。” 云浅月静静地看着那些春嫩的芽,嘴角微微露出浅浅的笑意,阳光打在她身上,晨起的光华与雨露晶莹的泪珠融合在一起,她华丽的宫装上的牡丹天香国色,明艳雍容。 这一刻,皇宫静静,荣华宫静静,日色晴好,分外静好。 夜轻染一身明黄的龙袍,缓缓走来,目光先是落在云浅月身上,定了一会儿,才转向院中的那一大片鲜嫩的小芽,目光就此定住,再不移动。 皇帝仪仗队静静地站在夜轻染身后,每个人的目光也都看着那些新嫩。流传了夜氏百年养不活牡丹的说法,无人不知,今日,看到的人,每一个人脑中想着不是夜氏养不活牡丹,而是没有对的人来养,浅月小姐注定就该住进这荣华宫的。 牡丹因她而生。 早朝的钟声响起,一下一下,打破整个皇宫内外的素寂。 夜轻染移开视线,对云浅月招手,目光温柔,如碎了阳光,“走吧,该上朝了!” 云浅月点点头,轻移莲步,走向他。 金殿上,知道皇上和浅月小姐身体大好,齐齐上朝,文武百官早就分列两队静候。见二人来到,目光先为云浅月一身艳华雍容惊艳了片刻,才齐齐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夜轻染和云浅月就坐,摆摆手,群臣起身,开始一日的早朝。 夜轻染两三日未上早朝,自然耽搁了许多政务,早朝上每位大臣都有本奏,重点自然是马坡岭大战,已经打了一日,前线无消息递出,也无八百里加急。纷纷就此讨论,沉寂了两日的朝野,方才恢复了生机。 早朝的最后,群臣再无本奏,夜轻染看了云浅月一眼,见她点头,他微微一笑,对一名内侍摆手,“传朕圣旨。” 群臣一怔,都看向那名内侍。一般在早朝上让皇上郑重其事宣读的圣旨,都是要昭告天下的。不知道皇上要下什么圣旨。 云离和冷邵卓站在最前排,对看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齐齐心里一震。 那名内侍打开圣旨,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报!”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高喊。 那内侍一顿,看向夜轻染。 云浅月此时开口,“继续读!” 夜轻染点点头,目光随意地看了殿外一眼,吩咐道:“继续读吧!” 那内侍继续开口,“云王府浅月小姐,温良谦恭,文可定国,武可安邦,天降贵女,是我天圣之福,朕亦至爱。今此起,册封……” “报,皇上,大事不好了,马坡岭……”那人没等宣见,竟然冲进了大殿,六神无主之态。 群臣心里齐齐一凛,本来都对马坡岭提心吊胆,如今见八百里加急,心都提了起来。 “读完了再说。”云浅月面容冷静。 夜轻染抿了抿唇,吩咐道:“拦住他,稍后再议。” 有人立即上前,那人似乎生怕说晚了再也说不出来话,大声急迫地道:“马坡岭大败,枫世子身受重伤,危在旦夕,军中无医可救,还望皇上速速派御医前往,否则枫世子性命不保……” 内侍终是晚了一步走到他面前,捂上嘴,他的话也已经说完。 云浅月腾地站了起来,她想着马坡岭也许是大败,但没想到不止败,而且容枫还危在旦夕,性命难保,心中顿时升起怒意,那该是受了多重的伤才如此? 他可真敢对容枫下手! 第七十一章 起死回生 马坡岭大败,枫世子受了重伤性命危在旦夕,群臣心里齐齐一颤,面色大变。 这一瞬间,整个金殿,一片死寂。 云浅月凤眸清寒,眉眼含怒,盯着那名禀告的士兵看了片刻,忽然抬步走下金殿,向那名士兵走去。长长的衣裙拖曳在地,划出的不止是雍容,还有威仪冷冽。 那名士兵触到她冷寒的眉眼,周身满布的寒气,根本抵抗不住,骇得不由后退。 那名内侍一左一右架住那名士兵,让他再不能动分毫。 云浅月走到他面前,吐出口的声音冷厉,“你确定禀告的消息准确无误?” 那名士兵“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抖但肯定地道:“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谎报军情。”话落,他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封八百里加急文书递给云浅月。 云浅月伸手接过文书打开,入目处,是一封盖着官印的血书,的确如这人所说。她转回头,看向上座的夜轻染。 夜轻染也看着云浅月,目光情绪难辨,他身边站着打开圣旨宣读了一半的内侍。 云浅月忽然将手中的文书摔在了地上,“啪”地一声,八百里加急文书发出落地的响声,她眉眼坚毅,冷冽地道:“我去救容枫,接手天圣大军帅印,定不让其踏过兰城,皇上可准许?” 夜轻染起身站起来,对她道:“枫世子性命危在旦夕,朕懂医术,随你一道前往吧!” “孝亲王和云王虽然可监国理政,但到底于兵法上不通,早先皇上出战,国有安王或者枫世子,可文武守国。今日不同往日,皇上若离开,帝京城便空了,何况皇上身体短日内不能奔波。”云浅月沉着地分析,“我医术虽然不精,但定能救回枫世子,皇上不必随同前往了。” 夜轻染微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浅浅一笑,“好!” 云浅月看向那名拿着圣旨宣读了一半的内侍。 那名内侍不知道是否再宣读下去,看向夜轻染询问。 夜轻染摆摆手,“罢了,改日浅月小姐回京,这道圣旨再行宣读,暂且压下吧!” 那名内侍应了一声,立即合起了圣旨。 满朝文武无人请奏继续宣读圣旨,云离和冷邵卓也未开口,毕竟马坡岭大败,枫世子重伤,性命危在旦夕等着人去救,刻不容缓,不能再耽搁。 云浅月再不多说停留,身姿如风一般,华丽的衣裙光影一闪,转眼间便出了金殿。 夜轻染看着她身影离开,缓缓坐下身,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伸手覆在心口上。 帝王如此,群臣大气也不敢出。人人心中都落了一个想法,早先满朝文武请旨立后,便屡次被打断,今日荣华宫种植的牡丹发芽了,浅月小姐换了裙装,显然皇上也下定了决心,但圣旨再度被打断。千里之外的那个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数日来,可让人见识到了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 他的目的,为了云浅月而来,让朝野上下,每个人都心中清楚。 静寂中,殿外冲进来一个人,谱一进来,扫视了一眼群臣,目光定在上首的夜轻染身上,正是夜轻暖,显然刚得了消息而来,大声道:“哥哥,我请旨前去马坡岭。” 夜轻染睁开眼睛,看着夜轻暖,缓缓道:“小丫头去了马坡岭,刚刚离开。” 夜轻暖显然已经知道,坚毅地道:“云姐姐刚大病初愈,紧张枫世子离开,毕竟令人担忧她的身体,我也懂医术,这就追她一道前往,也有个照应。” 夜轻染点点头,“准了!” 夜轻暖当即跪在地上,请旨道:“请哥哥赐我军中职位令牌。” “轻暖公主前往军中,册封天子监军外加调令史。”夜轻染目光定在夜轻暖单膝跪地的身上,声音微重,“一切以大将军决策为准,不准私自下达命令。” 夜轻暖抿了抿唇,“是!” 夜轻染伸手扔给夜轻暖一块金牌,不再说话。 夜轻暖接过金牌,直起身,转身快步出了金殿。她出了金殿后,早已经不见云浅月身影,出了宫门,对守门的人询问了一句,一名统领道,“浅月小姐骑马离开了。” 夜轻暖再不耽搁,翻身上马,前往南城,出了南城,眼前十里空无一人。她快马加鞭,身下的坐骑扬起一片尘土,向南追去。 云浅月身下是最好的马,不用挥鞭,便四蹄扬起,如腾飞一般。她不知道身后有夜轻暖追她,即便知道,也不会理会。心里只想着容枫命在旦夕,她必须要救。 此时正值上午,最快的马到达马坡岭也要子夜时分。 可是云浅月便是用来打破一切陈规的,刚入夜,便到达了马坡岭。将夜轻暖落出了整整二百里地。 来到马坡岭,天圣大军星旗无光,日暮正薄,军营一片惨淡。浓郁的血腥味弥散在整个马坡岭。即便天圣大军大败,容枫受了重伤,但也守住了马坡岭,未曾让容景踏过马坡岭,不过是破了他的十道屏障,马坡岭一片惨淡光秃。 虽然天圣大军大败,军中主将受伤,但是军营内未曾懈怠,依然防守甚严。 云浅月还未靠近军营,便有士兵大喊,“什么人?站住!” 军营内无数士兵拉弓搭箭,对准远处的黑影,有人进里面禀告。 陈老将军经过上次受伤,毕竟是年纪大了,身体支持不住,一直病倒在床不起,再不能主事,如今容枫伤重,军中一切事情归由未曾因为十大世家反戈而回到家族归顺容景的苍亭手中。 苍亭得到消息,来到前营,此时远处那黑影走近,他凤眸眯起,盯着那黑影看了片刻,沉声道:“放下弓箭,是自己人。” 士兵们闻言齐齐放下了弓箭。 一名少年将军随后走到苍亭身边,看着由远到近骑在马上奔波赶来的女子讶异地问,“苍大人,这位是谁?” “她是云浅月。”苍亭道。 凤杨顿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来的云浅月,那女子一身艳华宫装,即便此时天幕已黑,她骑马奔波而来,如一轮明月照在她身上,雍容华光,逼人眼目,竟然令人不敢直视。 军营的所有士兵眼中齐齐现出惊艳的神色,哪怕苍亭不出来,恐怕他们手中的箭羽也射不出去。有的人见过云浅月,有的人没见过,但是这一次,哪怕是见过的人,都不敢确认这个人是她。 除了那一张容颜,再与往日纨绔懒散的女子无一处相同。 云浅月来到军营大门外,翻身下马,身下坐骑轰然倒地,口吐白沫。她顾不上理会,目光定在营门口正中站着的苍亭身上,清声询问,“容枫呢?如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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