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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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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逸抿唇,不再言语。 “来人,吩咐下去,摆驾真武殿。”夜轻染对外吩咐了一句。 外面的人连忙准备。 夜轻染下了床,砚墨立即进来侍候他,不出片刻,将他抬上玉辇,连忙去真武殿。 夜轻染坐在玉辇上,面色冷静异常。昨日他为了让他们不快送了十个美人,今日真武殿就着了火。他看着眼前细如烟的雨,眼睛如蒙上了一层寒冰,好,很好! 玉辇来到真武殿,众人顿时跪倒一片,声音发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帝师飞升,凡胎肉骨虽然舍弃,但不能再被凡尘泥土沾污,如今既然天火为其收尸,就是上天指示,不必惊慌。所有人都退离,恭送帝师。”夜轻染声音低沉。 从夜轻染到来这一刻,众人看到他异常冷静镇定的神色,顿时心下大安。如今听他所言,这个解释再合理不过,齐齐高呼,“恭送帝师!” 明太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说话。 这时,忽然刮起一阵风,细雨被打飞,风卷着火势,直冲上天。似乎真应了夜轻染那句话,众人纷纷惊骇得后退。 只看着灵堂被大火吞没。 “帝师!”夜轻暖昨日昏迷至今才醒来,刚醒来便得到了灵台着火的消息,急急赶来,见棺木都烧着了,面色一变,人刚来到,就要冲着灵台奔去。 “拦住她!”夜轻染沉声命令。 夜轻暖身形太快,隐卫自然拦不住,眼看着她要冲入火中,夜天逸快一步地拽住了她,顷刻间拽离灵台十丈远。 “怎么会着火呢,让我过去,两位帝师人都死了,不能连尸骨也存不下……”夜轻暖昏迷一日夜好不容易恢复的眼眶再次泛了红,眼泪流出来,大声哭着挣扎。 “闭嘴!”夜轻染冷喝一声,将刚刚的话重复,“帝师飞升,凡胎肉骨虽然舍弃,但不能再被凡尘泥土沾污,如今既然天火为其收尸,就是上天指示,谁若拦阻,便是对帝师天神不敬。” 夜轻暖身子一颤,转回头看着夜轻染冷沉的脸,“哥哥!” “跪下,恭送帝师!”夜轻染命令她。 夜轻暖咬着唇边,对上夜轻染冷冽的视线,顿时惊醒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哑着嗓子道:“轻暖恭送帝师。” 夜轻染不再看她,目光看向燃烧的灵堂,沉而静,冷而洌。 帝寝殿所有人无声无息,只听得棺木燃烧噼里啪啦的声响,里面还发出滋滋声。 一个时辰后,灵堂燃烧成灰烬,棺木化为灰,众人眼前所见的,就是一片灰堆。 两位帝师的尸骨灰烬混合在纸灰木灰里,已经分辨不清。 “既然今日是帝师择自葬,那么也不必等七日安葬了!”夜轻染沉声道:“来人,收拾帝师骨灰,文武百官即刻随朕出城,将骨灰洒入玉龙山,为帝师送行,庇护我天圣江山永固。” “是!”有人连忙去拿木箱收拾灰堆。 宫中早已经准备的送葬仪式本来等七日后,但如今都即刻准备起来。 一个时辰,夜轻染坐在玉辇上,带领文武百官前往玉龙山。侍从一人抱着一个木箱,箱里装满了灰,足足拉出一里地长,送葬队浩浩汤汤。 京中百姓早就得到了消息,天火收尸,人人传为奇谈,都从家里跑到街上观看。 这一日,京城无比热闹,玉龙雪山的山脉上,都撒了夜氏帝师的骨灰。当然,里面也掺杂着木灰纸灰,已经无从分辨。 这一日,无人前去荣王府打扰,夜轻染并未派人去荣王府。 细雨不间断地下着,地面打了一层湿意。万物复苏的初春里,各色景物都被轻轻洗刷。 云浅月在房中听到夜轻染并没吩咐人灭火,而是顺势让火燃着,眼睁睁看着灵堂着成灰烬,之后即刻将帝师送葬,骨灰洒在玉龙山,她畅快之余,又觉得从今以后真是冰火不融,不死不休了。 夜轻染清清楚楚知道是容景所为,即便没有证据,但多年了解,也是知道。 容景也知道他出手虽然天衣无缝,但夜轻染一定会知道,他从来没准备假装他不知道。 皇室和荣王府,夜轻染和容景。早已经难容。 云浅月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紫竹林因为细细的雨丝冲刷洗礼,沧桑中看起来分外娇俏。她想着除了荣王府外,天下再也没有哪一处有这样的紫竹林,只是看着,便让人心中欢喜。 她不知站了多久,才看到一抹白衣的身影从书房中出来,但他并没有立即走,而是站在书房门口看着眼前细细的雨帘,如诗如画的容颜分外清绝瑰丽。 云浅月的目光从紫竹林转向了书房门口,那个人就是一处风景,从来他在的地方,景色在人的眼里就是世间最好的背景,白衣不染尘,丰姿倾浊世。 容景在书房门口站了片刻,似乎是察觉了云浅月的视线,向房间看来。 窗子开着,轻纱飘荡,帷幔轻摇,才睡醒的容颜在濛濛细雨中,有一种清冷的娇软。 容景脚步顿了顿,忽然伸手扶额,低声道:“今日当知绝色二字。” 云浅月看着他,忽然嘴角勾了勾。 容景走进房中,来到窗前,云浅月背着身子没回头看他,他弹了弹身上的凉意,从后面抱住她,低声问,“还疼吗?” 云浅月没想到他刚进来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脸一红,恼道:“又不是第一次,疼什么?” 容景贴着她脖颈,有些自责,“你最后都昏过去了……” 云浅月大脑嗡地一声,什么话也比不了这两句话让她觉得像着火一般,她美眸瞪着他,“还不是都怪你……” “是,都怪我。”容景低低一叹,“你就是我的魔咒。” “让那个女人看了笑话!”云浅月懊恼地道:“等再见了她,一定笑话我,不知道要被她取笑多久。” “放心,不会取笑的,这样的事情,娘必定也经历过,毕竟爹不是吃素的。”容景道。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亏你说得出。”话落,又有些好笑地瞅着他,“发热的感觉如何?” “没觉得热,就是觉得很畅快。”容景低低呢喃,吻着她脖颈,看到如雪的脖颈上密布着细密的吻痕,他眸光深了深。 云浅月推开他,“还想发热是不是?” 容景放开她,柔声道:“用膳吧!饭后我们去松土,你不是要种牡丹吗?” “好!”云浅月点头,牡丹自然是要种的。 青裳摆上膳食,容景和云浅月用膳,饭后,二人出了房门。 青裳、凌莲、伊雪、青泉等早就得到了世子和世子妃要种牡丹的消息,于是早早就动手,将院子的碧玉雕砌,珍奇事物等都挪走了,清理得极为干净,只剩下几把镐头和铁锨。 容景和云浅月一人一把,开始松土。 青裳等人知道二人想亲自动手种植,也不帮忙,只在一旁看着,偶尔打打下手。 云浅月看着凌莲和伊雪,问道:“花落和苍澜怎么样了?” “受伤太重,昨日刚醒来,还不能下床。”凌莲道,“不过没有什么大碍,这两日都是药老亲自料理药给他们疗伤。” “有命留着就好!”云浅月点点头,想起离京去西南天灵山平乱的苍亭,问道:“苍亭如今到哪里了?西南天灵山有什么最新动向没有?” “他刚离京没多少日子,如今最快的马也就是刚出了千里之外,西南天灵山距离京城两千多里,后面那一千多里的路程就难走了。”凌莲道:“今日早上刚得到红阁传回来的消息,说那个叫做李琦的人竟然是个用兵的能人,将西南知州府如今拿下了,西南城如今尽数掌控在李琦的手里。” 云浅月有些讶异,“这才几日?” “多不过半月。”凌莲道:“据说谋乱人数从五百人如今增加到了一万人。” 云浅月闻言偏头看向容景,“西南这么好攻?那苍亭带的五千人马根本就不够。” “他有沿途调兵之权。”容景淡淡一笑,“西南不是好攻,是根本不需要攻,以前是天高皇帝远,官府横行无忌,搜刮民脂民膏,如今是民不聊生,连年饥荒,百姓们早已经不怕官府,一但有人起势,便势如破竹,官府安逸享乐太久,哪里养兵?即便有兵,也是废兵,根本抵抗不住饥荒太久的百姓。有人起势,一呼百应。几天之内拿下西南城也不足为奇。” 云浅月自然也知道这其中关联,但还是感叹这风向刮得太快,“如今苍亭走了一千里,还剩一千里,他马不停蹄,不眠不休,也还要最少五日才能到吧?更何况路途险阻不好走。但分再耽搁一些的话,李琦若真是个能人,拿下西南城之后向外扩散,五日之内,就凭借这一气势,便还可以收了附近两三城池,那时候到了之后想收复,就要费一番力气了。” 容景笑了笑,“一千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其中大小城池十多个。如今怕是各个城池都正是有意思的时候。他五日怎么能到?” 云浅月眨眨眼睛,“你是说他也许都到不了西南城?” “大小十个城池,穿过去不容易,即便他是苍亭。”容景道。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回难道将整个西南千里土地都要烧起来?”云浅月眼睛眯起,“烧起来也好,让天下人都看看这是怎样一个千疮百孔的天圣。” 容景看着被镐头松起的泥土,以前这处院子是碧玉雕砌,珍奇布景,入目处如九重宫阙的明镜台,不染纤尘,可是如今将玉石挖走,将地面的泥土露出,松土之下,发现还是有草根等物,他眸光清幽,“外面的繁华就如这碧玉雕砌的院落,一旦掀开,才能看到即便如此压制,不露分毫,但还是会长草,除了草,还有虫子。” 云浅月轻笑,“即便挖出来是草是虫子,这些东西已经让地面的玉石砖长了青苔,但是谁知道它们又不是肥沃的土,松动之后,重新翻新,可以种植一园的牡丹?” 容景含笑点头,“不错!” 二人不再说话,挨着轻轻翻动,即便不能动用武功,即便养伤期间,但活动活动手脚总是有益处,看起来不紧不慢,但不过两个时辰,便将院子翻新了一半。 “姐姐和姐夫这是做什么?难道想开了?不当这荣王府的世子和世子妃了?改做农夫了?”玉子夕的声音传来。 云浅月抬头看去,见他正从紫竹林走出,一身华丽锦袍,俊美绝伦,风姿秀逸,脚步轻快,脸上挂着春风细雨般的笑,显然心情极好,她挑了挑眉,“伤好了?” “好了!那么点儿小伤能奈何得了我?”玉子夕来到近前,上下打量二人一眼,揶揄地道:“姐姐和姐夫杀了帝师,开膛破肚,如今又烧了灵堂,让帝师化成了灰,如今这是在做归隐山林的准备了?” 容景看了他一眼,“归隐山林也没什么不好。” 玉子夕闻言笑得更欢了,一撩衣摆,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姐夫有心归隐山林,如今怕是都由不得你了。你还什么没干过?就怕将他家的祖坟刨了。夜轻染能放过你?”话落,他扫了扫云浅月,“能放过姐姐?” 云浅月看着他幸灾乐祸的模样,瞪了他一眼,“如今你得了二十个美人,什么时候回东海?” “我不回去不正好?夜轻染巴不得我在天圣待着呢!也好随时准备控制我,牵制东海。”玉子夕懒洋洋地道。 云浅月蹙眉。 “我觉得天圣实在太好,每日都上演好戏,不看太亏了,所以,我准备长住。”玉子夕笑眯眯地道:“也看看姐夫和姐姐这一院子的牡丹花什么时候能开。” 云浅月哼了一声。 “华叔叔来了,你知道不知道?”玉子夕忽然道。 云浅月一怔,想着算算日子还差些,不过他赶些的话,也该到了。她问道:“你见了他了?” 玉子夕撇撇嘴,“来了之后我就看到一个影,然后就和姑姑两个人关进了房里,鬼都知道在做什么。哎呀呀,数月不见,思之如狂啊!” 云浅月好笑,“你那二十个美人怎么处理?” 玉子夕闻言笑成了一朵花,“这还要多谢姐夫慷慨相赠,这二十个美人,每个人都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吹拉弹唱,小曲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姐夫不懂享受,真是可惜。” 容景看了他一眼,“你若不够的话,我再送你些?” “好啊!”玉子夕花开得更艳了,“不知道姐夫还哪里有金屋藏娇啊?” “若是放出风声,说二皇子想在天圣选一名皇子妃的话,京中女子,怕是无不趋之若笃。”容景慢悠悠地道。 玉子夕眨眨眼睛,“那若是我放出风声,说姐夫突然醒悟,不喜姐姐了,想要选一位侧妃的话?那岂不是荣王府门口转眼就能门庭若市了?” 容景挑眉。 云浅月忽然一把将镐头扔给玉子夕,“剩下这半片院子都交给你来松土。” 玉子夕立即躲开,镐头砸在地上,摇头,“本皇子的手是摸美人的,怎么能做这个?” 云浅月恶狠狠地看着他,“不做的话,带上你的美人,立即给我回东海。”话落,她伸手拉上容景,向书房走去。 “喂,你这女人过河拆桥。”玉子夕姐姐也不喊了。 云浅月不理他。 容景偏头看着她,笑问,“去书房做什么?” “看地形图。”云浅月偏头对他一笑,“夜轻染如今葬了帝师,之后便没什么事情了,与其让他回头来找我们的麻烦,不如我们先下手,给他找找麻烦。” “嗯?”容景扬眉。 “夜轻染如今也得到西南知州府被拿下的消息了吧?”云浅月缓缓地道:“西南千里,小小的西南城还是太小了,这火既然有成燎原之势,我们何不助它一把东风?既然要乱,就让它乱的大一些。” 容景含笑,“不等了?” “李琦一万人对于天圣泱泱大国来说,也不过是脚底下一缕小火苗,何况不是正规军队,难民组成,不堪大才。正因为夜轻染想保西南城,所以不想强制杀伐,才没令隐卫铁血手腕铲除,而是派苍亭前去安抚收复,若是苍亭沿途被拦阻,收复不来呢?以防火苗成燎原之势,那么就只有一道诏令压下,夜轻暖在南方的夜氏隐卫顷刻间就能复了西南城,将这缕小火苗掐灭,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意思?”云浅月伸手,零星的雨星落在她手上,她将白嫩的手递给容景,“你看,这么小的雨,落在手上都没有感觉,又怎么能阻止得了干油烈火?” 容景笑了笑,“那你说怎么做?” 云浅月狡黠地道:“正如你说的,如今西南各个城池必定都十分有意思,西南的百姓也定然很有意思。我们何不让这把火彻底烧起来?将那些暗中观望的手都让他们伸出来,处处点燃星星之火,烧遍整个西南千里,才有看头。” 容景勾了勾嘴角,“这样的话,夜氏帝师,将万劫不复。” 云浅月笑着点头,声音冷冽,“对,就是让他们万劫不复,说的好听,真武大帝召唤,升登极乐,天神收骨,庇护天圣,哼,我就要让天下百姓看看,他们是如何庇护这天圣的,他们刚刚身死,天圣的大片河山就烧起了战火。到底是天运祥照,还是将要祸国。死也不让他们安生,这祸起萧墙,千古骂名,他们不背也得背。” 容景淡淡一笑,眸中无尽清凉,“也好,这一片江山,就用他们的尸骨点燃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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