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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九


  “那就这么说定了!”冷邵卓道。

  容景伸手敲击了一下床沿,有一处暗格弹出,他拿出一块玉佩扔给冷邵卓,“这个可以调动京城荣王府所有暗桩。”

  冷邵卓接住玉牌,看着容景,脸色变幻了一瞬,“你……你这么相信我?这个东西我若交出去,覆巢之下,你怕是再无完卵。”

  容景笑笑,“你会交出去?”

  冷邵卓看了他片刻,忽然一笑,将玉牌揣进了怀里,什么也没再说,走了出去。

  云浅月眼皮动了动,眯开一条缝,看着冷邵卓身影出了紫竹院,她哝哝地道:“君子之交淡如水,莫不如是啊!”

  容景忽然落下帷幔,挡住了她的视线,低头吻上了他的唇,语气微恼地道:“君子之交?还记不记得他以前给了你一封信?”

  “那不是道歉信吗?”云浅月问。

  容景哼了一声,“谁家道歉信用香囊装着?”话落,他用被子蒙住了云浅月的脸。

  云浅月在被子里小心嘟囔,“不是被你毁了吗?我又没看见那封信……”

  第一百零七章 帝师被杀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京城弥漫浓郁的血腥味,承乾街火光冲天,不出一个时辰,百姓们便都知道了容景遇刺险些命丧承乾街,自小跟在他身边的十八隐魂尽数折损的消息,一时间人人恐慌。

  即便先皇驾崩,太后殡天,新皇遇刺,连番朝政动荡血雨腥风,都不曾让百姓们如此恐慌,但景世子遇刺,如今在荣王府卧病在床,不知生死,让百姓们似乎如末日来临了一般,顿时觉得黑云压山,暗无天日。

  容景受百姓们推崇,他在百姓中的威望向来凌驾于皇权之上。

  百姓中一直流传着一个言论,说天圣能没有皇帝,但不能没有景世子,如今新皇刚登基,朝局不稳之际,景世子遭遇血洗的刺杀,似乎顷刻间就要颠覆了这京城一般。当日,京城大街小巷人人关门落锁,家家闭户,纷纷在内宅设了香炉为容景焚香祷告。

  天圣京城陷入百年有史以来第一次街巷无人。第二日,荣王府未曾传出不好的消息,百姓们的家户门前才有了动静,第一件事情是拿了臭鸡蛋,烂菜叶子,纷纷奔去了前京兆尹的府邸,皇上不能理政,安王监国,朝中给出的理由是京兆尹喝酒误事,才没及时救援景世子。百姓们纷纷大怒,将京兆尹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窝蜂似地将烂东西往里面砸。

  京兆尹被革职查办,但容景一句今日是今日了,并没有将他送去刑部大牢,而是闲赋在家,府中的护院都挡不住来势汹汹的百姓,不出一个时辰,好好的京兆尹府邸红墙碧瓦霎时成了黄汤绿水的脏污之地,臭气熏天。京兆尹大人和夫人猫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敢出门,府中的下人仆从更是躲进了门房,只苦了苦苦拦着以防百姓们爬墙冲进来的护院。

  百姓们一时间砸了个痛快,又吵又骂地闹了一番,直将京兆尹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将京兆尹府邸祸害了个不成样子才散去。

  虽然这样闹了一番,但是百姓们还是觉得不解气,于是路上遇到巡逻的士兵,尤其是看着当官的,直将手中的臭鸡蛋,烂菜叶子扔过了过去,一时间巡逻的士兵也遭了秧。百姓们显然恨极,这些人掌管京城治安,却让景世子青天白日在皇城里糟了刺,他们找不到发火的人,只将这些罪过尽数都归咎于京兆尹和巡逻的士兵。

  一时间,京中一改昨日听说容景遇刺的消息时的死气沉沉,如沸腾的水,势不可挡。

  大街小巷,水泄不通,百姓们用自己的方式不约而同地聚众发着对朝廷的不满怒意。

  京兆尹被革职查办,皇上未曾有指示下达,京城的治安暂时由京中府衙接管。京中府衙刚刚接手,印信还没拿热乎,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正不知如何处置时,听闻百姓们挎着篮子向他的府衙冲来,顿时吓坏了,连忙慌慌张张地后门跑进了宫。

  皇宫里,夜天逸代替天子监国,百姓们暴乱围堵京兆尹府邸砸巡逻士兵的消息早已经传递进了金殿。容景和沈昭均告假,容景派系的数位大臣也纷纷身体不适告假不早朝,德亲王卧病在床,孝亲王据说也染了风寒,一时间文武百官的大殿少了一小半人,金殿略显空荡。

  这样百姓暴乱的事情古来就有,但是京城发生这样大规模暴乱的事情,还是第一次见。

  上朝的文武百官互相看着,谁也不敢乱发表意见,都等着安王发话。

  这时,外面传来门禁高声报喊声,“京中府衙孙大人求见安王!”

  官员们自然都知道这京中府衙恐怕是顶不住了,跑进宫里来求救了。人人都知道景世子声望极高,但谁也没想到仅仅一个遇刺,便引发百姓们如此轰动和愤怒。

  “宣!”夜天逸沉沉地吐出一个字。

  京中府衙被宣上金殿,刚跑进来,肥胖的身子“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大殿,身上还挂着烂菜叶子,官员们纷纷皱眉的空档,他开始声泪俱下地控诉百姓们的暴行。他从后门跑出来,虽然躲开了大批百姓,但躲不开小波百姓,也被砸了个稀巴烂,马车走不了,他弃了车跑进了宫,这些躲过了百姓们的追打,语气神态里颇有九死一生之感。

  夜天逸一直没开口,等待他说完。

  京中府衙说了半响,才控诉完百姓们的罪行,之后伏地请旨,说刁民太猖狂,请安王派兵镇压,否则没准那些百姓们冲进皇宫,砸到金殿。

  官员们一时间也觉得事态严重。

  “众卿以为如何?”夜天逸沉默半响,出声询问。

  官员们互相对看,随即,有人出列说京城府衙说得对,刁民太猖狂,需要派兵镇压,这京麓重地竟然发生这等事情,那还了得?也有人出声反对,说派兵镇压会一发不可收拾,使得百姓们更激进,后果严重。

  一时间两方争执不下。

  “文莱,你去帝寝殿请旨,问明皇上此事如何处置。”夜天逸不做主,吩咐文莱。

  文莱连忙应声,跑出了金殿。

  官员们这才响起如今的朝局已经不是以前的朝局了,不是摄政王当政的时节了,后宫还住着新皇。都纷纷住了口,等待新皇决断。

  不多时,文莱去而复返,带回了夜轻染的旨意。

  旨意上命令,“京兆尹失职,从今日起,举家充军发配北地寒湿之地。着容枫从西山军机大营回城,掌管京兆尹。”

  随圣旨而来的,还有一纸诏书,是新皇的《自省诏》。

  《自省诏》是向夜氏先祖和天下百姓告罪,他无奈受伤体乏卧病在床,难免荒于管制京中,才造成有人趁机祸乱,刺杀景世子之人定与登基之日刺杀朕之人是同谋,目的是杀皇帝,杀景世子,祸乱天圣,使天圣不得安稳,其心可诛。一定追查出背后凶手,严惩不贷。同时安抚于民,他三日后能下床时,便返回朝中理政,朕和景世子天瑞呈祥,逢凶化吉,共同护我天圣,百姓勿慌,即刻请太后前往荣王府探望景世子。耀我天威,还我天圣太平。

  洋洋洒洒一大篇,天圣百年来第一份《自省诏》。

  夜天逸看了一眼,之后吩咐人将《自省诏》贴了出去。之后命人去西山军机大营宣容枫回京接管京兆尹。

  一道京兆尹发配和调遣圣旨,外加一份《自省诏》,瞬间在京中传开。

  百姓们视线很快从对朝廷不满中被转移,愤怒纷纷被牵引到了刺杀景世子之人与新皇登基之日刺杀之人是同谋上来,一时间人人义愤填膺,纷纷责骂背后之人其心可诛,定要皇上伤好后大肆彻查,找到其人,诛杀九族。

  午时,容枫接到圣旨,从西山军机大营赶回京中,疏散百姓,清扫街道,他是荣王府旁支,同时文伯侯府世子在京中百姓中也颇受百姓喜欢,谁也舍不得拿臭鸡蛋,烂菜叶子砸那个清秀俊逸的人,于是纷纷散了去。

  混乱了一日的京中恢复太平。

  容枫迅速接管了京兆尹府衙,东西南北四城重新调派了守城,这是即夜轻染登基后,京中京麓四门的第一次换血。

  容枫归来,西山军机大营的三十万兵马就没了主管,夜轻染下令,兵令交由安王接管。

  安王拥有整个北疆,如今又有了西山军机大营三十万兵马的兵权,一时间举足轻重。百官们纷纷暗里叹息皇上用人大度,竟然不怕安王夺位。

  因景世子、沈大人休假,文武百官没有了丞相管辖,如群臣无首,德亲王、孝亲王又休养府中,朝中无人辅政,于是皇上再下旨意,封赐云离为暂代丞相辅政,冷邵卓接管刑部,彻查皇上登基之日刺杀以及景世子遇刺一案。

  朝中又是一番政权兵权变革。

  这一日,天盛京城如坐云霄飞车,喧嚣到云霄,又低沉到平地,终于落幕。

  容景和云浅月在府中养伤,外面的消息滚雪球般地滚进荣王府。

  云浅月昨日睡了半日又一夜,午时醒来,喝完药,人也有了些精神,一边吃着蜜饯一边感叹,“做人不带这样的,人比人果然气死人啊!有的人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怎么就能做到这么收买人心不留余地呢!”

  容景笑而不语。

  云浅月瞅了他一眼,继续又道:“黑心到这个份上,怪不得这么些年招老皇帝的恨呢,若我是皇上,我也恨死你了。不除了你,如鲠在喉啊。”

  容景看了云浅月一眼,没说话。

  云浅月继续长吁短叹,“京中住着十来万百姓吧?偌大的天圣京城啊,连老弱妇孺都出动了,哪里来的那么多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啧啧,夜轻染竟然没在帝寝殿里被气死,还洋洋洒洒写了一篇《自省诏》,虽然扳回了局面,但也丢了面子。若是我,他妈的还养什么伤啊,我命令三十万大军都进了城,攻入荣王府,直接杀了那个祸害,让他再不能得百姓爱着,反正大家都别想活……”

  容景似乎终于受不了,出声温声提醒,“容夫人,别忘了你是荣王府的女主人,你口中的那个祸害是你丈夫。”

  云浅月立即扔了蜜饯,搓了搓手,回身抱住容景,呵呵一笑,“哪儿能忘呢!我这不是高兴吗?果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一回夜轻染估计气的肝疼,他即便是皇帝又如何?也掌控不了民心,就在民心这一说上,十个他也不及你。”

  容景挑眉好笑地看着她。

  云浅月伸手摸着他的脸,仔细地研究他的五官,“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招人爱?你这些年也没干什么啊!百姓们却万众一心将你当佛供着。”

  容景慢悠悠地道:“荣王府十年来壮大的财富富可敌国,但是如今富只可抵这一个京城了,你说那些银两都哪里去了?”

  “娶我了。”云浅月立即道。铺万里锦红用了多少银两啊,想想就肝疼。

  容景好笑地道:“娶你也不过用了几个城池的财富而已。”

  云浅月唏嘘一声,仰脸看着他,见他明明受了重伤,还如此姿态华贵,她似乎有些明白了,“难道你将那些财富都千金散尽,救济了人?可是为何百姓们还如此苦?”

  容景轻轻一叹,“政业不兴,农业不兴,工业不兴,商业不兴,百业不兴,多少钱财也救不了百姓于苦海。”

  “那你还救?”云浅月知道这是救表救不了里,天圣已经千疮百孔,不是靠钱能救的。

  容景笑了笑,低头看着她,眸光温柔得似乎要碎出水,“自然是为了民心,否则你以为天下人人会说我好?对我推崇备至,歌功颂德?天下从来就没有白得的午餐。我用富可敌国的财富,十年换得天下民心。可值?”

  云浅月眨眨眼睛,“就冲今日,值死了!”

  容景低头吻了吻她,怜惜温柔。

  片刻后,容景目光温凉地道:“先皇活着时,一直想要荣王府的财富扩充国库,但是我偏偏不给,他以为我藏在了隐秘之地,一直不对我下手,却不知我不过是陆续散了出去,天下子民便是我的财富。否则我十年闭门不出,还能有多少人知道荣王府的病世子?”

  云浅月想起他那被寒毒顽疾折磨的十年,今日扳回一局的畅快顿时消失殆尽,抱着他清瘦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低声道:“我做得最对的事情,就是爱上了你。”

  容景低笑,面容如雪莲绽开,低低润润的声音从胸膛深处溢出,如春起初开的百花,温柔地道:“我做得最对的事情,也是爱上你。”

  云浅月笑容蔓开,觉得最幸福莫不如是。

  “臭小子,小小丫头,说话酸酸麻麻,恶心死了。”臭老道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须臾,挑开帘子,大踏步进了屋。

  普善大师在二人身后,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死秃驴,你这句话比他们的话还恶心,当了几十年的和尚,还没当够?”臭老道回头骂了一句。

  “你有时候还说贫道着,也没当够?”普善大师反驳了回去。

  臭老道一时没了话。

  云浅月看着二人出入她和容景的房间如跟自己家似的,如入无人之境。她不满地看着他们,“干外公,打扰人家好事儿,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没看见我们在谈情说爱吗?”

  “你个小娃子,也不脸红,大白天腻在床上,有伤风化。还好意思说!”臭老道哼声。

  “我们在我们自己的家里,在我们自己的屋子里,在我们自己的床上,爱着谁了?”云浅月瞪了臭老道一眼,“果然不得人喜欢,怪不得你打了一辈子光棍。”

  “我老道是看破红尘。你个小娃子懂什么?女人都是麻烦东西。”臭老道坐在了椅子上,嗤笑了容景一声,“看不透的都是愚人痴人。”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要都跟他一样想法,不要女人,天下的人类都绝种了。

  容景笑了笑,对二人道:“干外公和普善大师是来取灯?”

  “对,赶紧给我们。”臭老道倒了一杯茶催促。

  云浅月心神一醒,看了容景一眼,立即问,“你们打算今日就去杀那两个老东西?”

  “嗯!”臭老道点头。

  “我爹来了?”云浅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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