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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九


  走了两圈之后,他凑近弦歌,对他低声道:“喂,你说我若是将云浅月那个女人劫走的话,照如今情形,有几分把握?”

  弦歌脸色一黑,“一分没有。”

  西延玥叱了一声,“你家世子不是都不想要她了吗?我还没把握?”

  弦歌的脸更黑了,警告道:“西延皇,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她是我家的世子明媒正娶的世子妃。不是你能说劫走就劫走的人。”

  西延玥又叱了一声,不以为然,“云浅月这个女人一无是处,总是坏事儿,又心软,又多情,恨不得掏心掏肺对天下所有人都好,希望天下所有人都太太平平的,这个女人就是佛祖的心,菩萨的肠,你家世子黑心黑肺,背地里的手段不知道多少,娶了这么个女人,他束手束脚,护得他辛辛苦苦,昨日是救了夜轻染,没准改日就跟着人家私奔了。他要她做什么?不如让我带走吧!我的宫里正好缺少一个打扫书房的宫女。”

  弦歌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灰,伸手将腰间的剑拔了出来,长剑寒芒凛冽,杀机四射,他寒声道:“西延皇,你再说一句,别怪我手中的剑不留情面。”

  西延玥看着弦歌抽出长剑,“呵”地一声笑了,“好气势!”

  弦歌寒着脸看着他。

  “罢了,朕不费这个力气了,荣王府这般阴气森森的,没准不两日她就受不了了,自动地跑去西延找我了。”西延玥摆摆手,扔下一句话,足尖轻点,出了紫竹院。

  弦歌盯着西延玥的背影,那一双眸子似乎能将他的后背瞪出一个窟窿。

  西延玥离开后,紫竹院再次静了下来。

  弦歌收了剑,看了云浅月的房间一眼,又无力地收回视线,无奈地对着书房紧闭的房门低声道:“世子,风家主在世子妃的房间呢……”

  书房内依然没传出动静。

  弦歌叹了口气,但这口气也不敢叹大声,只能依然充当柱子立在书房门口。世子没吃饭,他自然跟着一口饭没吃。

  东暖阁内,风烬笑得好不开心,对云浅月道:“他是不是以后都住书房了?这样的话,本家主以后可就霸着这个房间了啊!反正你需要养伤,好不寂寞,本家主念在与你自小长大,情分一场,就辛苦陪着你吧!”

  云浅月回过头,见风烬笑颜如花,她瞪了他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喂,你去哪里?”风烬喊住她。

  “去书房!”云浅月道。

  风烬顿时瞪眼,“云浅月,你有点儿出息行不行?你本来就是那个德行,昨日的事情做出来有什么奇怪的?他对你冷脸了一夜,你如今上赶着跑去贴他冷屁股?你有没有脑子!”

  “我没脑子!”云浅月道。

  “你……”风烬一时失语,气怒地看着她。

  云浅月不再理会她,脚步不停。

  “不准去!”风烬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拦在云浅月面前,强硬地道。

  云浅月看着他,到底是娘家人,自然都向着她。她轻轻一叹,低声用两个人才听见的声音道:“风烬,我有你们,而他只有我。”

  风烬一僵,拦阻的手顿时松了一分。

  云浅月绕过他,出了房门,向书房走去。她昨日知道他不想见她,给了他一夜的时间消气,应该够了吧!他若还不消气,她就陪到他消气为止吧!

  弦歌见云浅月向书房走来,面色一喜,不等云浅月开口,也不征得容景同意,他二话不说,伸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跟在容景身边的所有人,荣王府的所有人都知道,世子妃就是他们的灵芝仙草,对书房里面的那个人,能起到大地回春的作用。

  云浅月看了弦歌一眼,笑着走了进去,她进去之后,弦歌立即伸手关上了房门。

  第九十六章 什么都好

  书房内没掌灯,此时深夜,漆黑一片。

  云浅月在门口站了片刻,才隐约看清软榻上熟悉的人影。她并没有立即走过去,而是走到桌前,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拿起桌子上的火折子,点上了灯。

  掌上灯后,书房瞬间明亮。

  云浅月回身,就见容景半支着身子靠在软榻上,和衣而卧。月牙白锦袍胸前一片血迹,袍角处有细微的褶皱,眉目低垂,似是睡着了,整个人静得如书房的一幅画。

  她心下一疼,容景是何等洁净的人?他从来不会让自己沾染半丝污垢,哪怕衣袍上沾染了污垢,他也会立即换下。从来都是玉质净洁,不染纤尘,何曾见过他这副样子?

  她伸手捂住心口,只觉心口痛得厉害,一时间怔怔地看着他。

  她从来自认做事情不后悔,只要遵从本心而为,就不准许自己后悔,可是这一刻,看到他这副样子,她不知道自己心口的疼是不是悔。

  昨日响午,到今日深夜,他就是这样在书房待着的?

  她唇瓣抿紧,恨自己喝了药之后竟然被药效拿住睡了过去,竟然给了他时间让他消气,竟然将他自己扔在这里,竟然没早一些时候过来。

  不知不觉,眼泪簌簌而落。

  心中疼痛难忍,眼中酸涩难忍,眼泪迷蒙的眼角,噼里啪啦落地,砸在地面上。

  书房中的地面是玉石专铺就,眼泪落在上面,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

  云浅月迈步不前,只觉得从来未曾这么难受,一时间所有的情绪涌来,她眼泪无论如何也收不住,而且不想收住。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过了片刻,软榻上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容景低哑的声音响起,“云浅月,谁准你在这里哭的?”

  云浅月听见他说话,想极力看清,眼前却被泪水蒙住,如何也看不清他。

  “过来!”容景对她伸出手。

  云浅月想迈步,但是脚下却有千钧,似乎无论她怎么用力,也抬不动脚。

  “别告诉我你连路也不会走了。”容景支着额头看着她。

  云浅月伸手去抹眼泪,这一刻,她早已经忘了自己受伤,不由自主地将受伤的那只手臂抬起。

  “别动!”容景低喝了一句。

  云浅月手臂一顿,泪眼蒙蒙地看着他。

  容景支着的身子坐起,下了软榻,抬步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看了片刻,抬起手,将她眼角的泪抹掉,又拿掉她抬起的那只胳膊,之后,对她道:“都言美人泪梨花带雨,我见堪怜。可是到你这里,看着真丑。”

  云浅月眼角酸涩地看着容景近在咫尺的脸。

  容景对她嫌恶地皱眉,“不好好在房中歇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云浅月的泪再度滚落。

  容景看着她眼泪说来就来,无奈地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别哭了!我又没怎么样你。”

  云浅月再也忍不住,伸手去抱他的腰。

  容景快一步拦住她那只受伤的手臂,恼怒地道:“云浅月,你将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我不是不让你动吗?”

  云浅月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搂住他的腰身,无声的泪水此时哭出声,一边哭一边道:“容景,你混蛋……”

  容景怔了一下。

  “你觉得我做错了的话,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可以和我分房,可以怎样对我都行,凭什么你自己折腾自己?”云浅月一边哭,一边伸手捶他手臂,当然,落手极轻。

  泪水打湿了锦袍,如今已经初春,春裳比冬日里穿得薄了一些,很快透过衣服,肌肤感觉一片湿意。容景的心蓦然一疼。

  “我就没有做错,难道真让他一辈子成为我的魔障?我才不要,救了他就救了他,我受伤了就受伤了。你折腾自己做什么?不满的话,恼怒的话,生气的话,你冲我来啊,你冲我发脾气不会吗?凭什么你折磨自己?”云浅月说着便恼起来,心中升起一股执拗劲,手下的力道用力了些。

  容景从来没见她这么在自己面前哭得稀里哗啦,一副小女儿的样子,他顿时心疼不已,一时间手足无措,声音也不禁放柔了,有些慌,“你别哭了,是我不对……”

  “就是你不对!”云浅月眼泪全数不顾忌地往他身上蹭,反正这件锦袍也毁了,她也不管不顾了,不顾及将它毁个彻底。

  “是,是我不对。别哭了!”容景伸手轻轻拍着她。

  “你为什么不说是我不对?”云浅月见他软口,让着她,心下更疼。

  “你没有不对,是我不对。”容景摇头,低声道:“我不该太自信,不该认为你在我面前,有我护着你,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以至于眼睁睁地看着你受伤。”

  “当时你距离我远,如何能怪你?”云浅月吸着鼻子道。

  “怪我的,我防范夜轻染,但还是低估了夜轻染。”容景脸色微暗。

  云浅月不再说话,她何尝不是低估了夜轻染,哪里料到夜轻染会问她死活由她决定。

  “别哭了!哭伤了身子,我得用多少时间多少好药才能给你补回来。”容景伸手推她。

  云浅月固执地在他怀里不出来,哭得太狠了,一时间受不住,哽咽地嘟囔,“我就哭。是你惹我哭的,这么疼的伤口我都没哭,如今怪你。”

  “好,怪我!我向你赔礼了,别哭了。”容景无奈叹息。

  云浅月用了好一阵才止住了哭,埋在容景怀里依然不出来。

  容景见她终于不哭了,心下松了一口气,感慨道:“云浅月,以后你若是想要谁死,不用刀剑,你就对着他哭,他一准就会忍不住自杀。”

  云浅月伸手捶了他一下,一把推开他,恼道:“看来你好得很,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

  容景轻笑,配合她后退了一步,“只要你不哭,我就好得很。”

  云浅月红着眼睛瞪着他,“我没哭的时候,你将我扔在房里,你自己在这里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折磨自己,哪里好了?”

  容景伸手揉揉额头,低声道:“每次弦歌和隐卫犯了错误,我都将他们关进了思过堂几日。如今我在书房里,不过短短时间而已,哪里叫做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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