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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一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吧?她将容枫送到了这里后,看着他太过安静沉暗的眼神,怕他想不开,尽管经过了一路开解,但这里毕竟只有雪山老人一个人,加上他到来,也就他们两个人,怕他渐渐得养成孤僻的性子,但她也不能留下来陪他,所以思前想后,觉得给他再找个伴,找人是肯定不行的,因为雪山老人收了容枫已经是关门弟子了。这半坡崖不准进外人。只能找物了,于是就想到送给它一头老虎。要送自然就得送最好的,所以她就跑去了天雪山后山崖的丛林,备了一个月的干粮,找了十多天,才找到了目标,那是一只母虎,很是漂亮,它看起来正处于待产期,根据她生物学和对于孕妇的论断,它大多用不了几日就会生了。于是她就开始了在它洞外蹲点。这一蹲就是四五日,四五日之后,那母老虎终于临产了,居然生下了一对小老虎,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一对小老虎极其漂亮。看到母老虎耐心地哺乳幼崽,让她一时间舍不得下手,于是错过了最佳的出手时机,等她想到容枫日日被困在半坡崖最后没准养成孤僻自闭的性子时,她还是狠下了心。但等她下定决心后,母老虎产后已经恢复体力,也许也许老虎洞里备的食物太充足,母老虎生完小老虎后一直没出来,她就又耐心地蹲点,一守就守了半个多月才等到母老虎出去觅食,本来想将一对小老虎都抱走,那多可爱,可是想到母老虎觅食回来不见了一对孩子,大约会发疯发狂,于是她就只抱走了其中的一只小老虎。也就是如今这只小老虎。她给它取名叫小黑。

  她备了一个月的干粮也用完时,也抱着小老虎回到了半坡崖。她还记得当时雪山老头看到她和她怀里抱着的小老虎时惊骇的样子,而容枫似乎也被惊住了。当听说她在雪山丛林里守了一个月为了给他弄回一只小老虎陪伴时,她清楚地看到他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泪花闪闪,但还死命地忍着没掉下来,她就觉得值了。

  后来她照镜子,这才看到她自己当时那副尊容,怪不得雪山老头惊骇,她自己险些都认不出自己。脸不知何时被冻破了皮,手生了冻疮,连脚板也冻得生了脓疮。头发毛躁躁的,简直不成人形。但当时她真没觉得,也没发现仅仅一个月,居然给自己折腾成了那副样子。

  后来雪山老人留她在半坡崖住了半个月,用了无数养颜的好药,才给她养了回来。一边心疼他种植的草药,一边还连连对容枫感叹,“你这臭小子哪辈子积了德,遇到这么个小丫头,长大后一定要娶她当媳妇。”她记得当时容枫一句话也没说,但似乎很重地点点头。雪山老头又感叹,“真是奇了,天下居然有这么一个小丫头。怪胎啊!怪胎!”

  后来她伤好后就离开了,走时交代容枫要好好养小老虎,给他讲了母老虎生养小老虎的过程,又给他讲了本来是一对小老虎,因为她抱走了一只,导致小老虎没娘了,很可怜,所以要对它好。又慎重地告诉了他一些养虎的知识,他都一一谨记了。最后她唠唠叨叨地说了半日觉得还没交代完,而容枫却第一次对她笑了,说:“他一定会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养小老虎,好好的学武功和医术,不会自闭,也不会孤僻。”她才放心地走了。

  如今想来,那一段往事,她当时真没拿自己当五岁的孩子。可是在外人眼里看来,该是多么惊奇。可是她更奇怪的事情是这件事情怕是连容景都不知道,她娘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文伯侯府灭门,娘和你爹得到消息回去已经晚了。就见到你救了小枫,我们不放心,在暗中一路跟来了天雪山。以为你送他来到之后就回京,但谁承想你出了半坡崖却没立即回去,而且在外面转悠了许久,一副冥思苦想什么的样子,后来居然跑去了天雪山后山崖的丛林。那时候你才五岁,我吓坏了,就想出去拦你,但你爹怕毁了立过的誓,将我劝住了。我们只能后面跟着你。看着你找老虎的脚印踪迹和落脚处,看到你守在洞外等着老虎待产,又看到你挣扎似乎要不要抱走小老虎,最后看着你等母老虎出去觅食抱了小老虎离开。那是常年人迹罕至的丛林,时常野兽出没,你一个五岁的小丫头,居然知道如何躲避野兽,不仅有耐心,有毅力,还行事周密,没出丝毫差错。一个月后我们跟着你出了丛林,当时你爹就笑了,说小丫头不愧是我们的女儿,离开我们,照样会活得很好,哪怕将她扔进泥潭里,她也能活着,让我不要再伤心和担心了。”玉蜻蜓笑着回忆当年的事情,不由感慨。

  “原来那时候你们一直跟在我后面!”云浅月心里顿时溢满幸福。

  “是啊,要不是公公逼你爹发毒誓,我们早就冲出去拦住你了,即便拦不住,你爹也会帮着你弄一只老虎回来,哪里用你那么辛苦?但到底没敢。毕竟当着云王府列祖列宗的面发的毒誓,万一真灵验了怎么办?我们要好好健康的女儿,可不要缺胳膊少腿的女儿。后来进了丛林后,我有心先弄一只小老虎让你偶然遇到带回去,但你爹不同意,说磨练一下没什么不好。有我们看着你,你也出不了事儿,而且看你那时候周密的计划和谨慎的行止,哪里能用得着我们?岂不是多余。我便也打消了念头。”玉青晴笑着道。

  云浅月点点头,笑了笑,忽然双手环抱住老虎的身子,将脸在她皮毛上蹭了蹭。

  老虎似乎听得似懂非懂,但云浅月来了显然让它很高兴,他本来呜呜的声不呜呜了,也用头开心地蹭云浅月的脑袋。一人一虎,久别重逢,不易乐乎。

  “饿死了,小丫头,你到底和这只大东西黏糊到什么时候?”南凌睿嫉妒得眼睛都蓝了。愤愤地道:“你对哥哥可从来没这么好,居然对容枫那小子好得不得了。居然守了一个月给他抓老虎。”

  云浅月哼了一声,“忘了我关在房间里闷了半个月亲手给你做的那把扇子了?”

  南凌睿顿时失声,随即转向容景,大怒道:“我的扇子被他这个黑心的给毁了!”

  “当时你在天圣拿着那把扇子招摇过市,我不毁不行。”容景无视南凌睿的怒意,对云浅月道:“天色已经很晚了。你不饿大家都饿了,进去吧!”

  “嗯!”云浅月推开老虎,对它问,“如今这里就你自己看家了?”

  “呜……”老虎呜咽一声,点点头。

  “雪山老头哪里去了?”云浅月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老虎用抓子向东指了指,又在地上画了个圈,又画了一个圈,像是一个个浪花。

  云浅月蹙眉,“他去东海做什么?”

  老虎摇摇头。

  云浅月看向玉青晴,玉青晴也摇摇头,“我没得到他在东海的行踪,不过如今灵隐大师、义父等人据说组织一些人在东海的九仙山论佛和道。佛道两家一次大的盛世,他大约去凑热闹了吧!”

  云浅月点点头,摸摸老虎的头,“可怜的,就剩下你自己了!”

  老虎又配合地呜咽一声。

  雪山老人的住处在半坡崖的一个低谷处,这一片谷面积很大,足足有方圆几里地。四周是半壁上坡,半壁山坡上中满了各种各样的树,一半是春夏季的树木,一半则是秋冬季的树木。平坦的地方中间是一排房屋,房屋的四周则是一片药园。种满了各种药材和珍奇花草。

  一寒一暑交替,让这里的气候不冷不热,温暖宜人。

  “雪山派怪不得要每一代都有一个守山人,这样的好地方,自然不想让给别人的。”南凌睿啧啧道。

  “雪山派弟子贵在精不在多,虽然几百年,但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也是个奇迹。”玉青晴道:“和那条被废除的门规脱不开关系。”

  “是啊,当年雪山老头若是随着她师妹自尽而死,那么雪山派也就不复存在了。”云浅月感叹一句,伸手拍拍老虎头,“还有没有吃的?”

  老虎点点头,欢快地向前跑去。

  云浅月伸手拉住玉青晴,对她道:“娘,咱们跟小黑去做饭。”

  “嗯!”玉青晴笑着点头。

  “你们七人去收拾房间!容枫几个月前离开天雪山时那雪山老头大约一起随后跟着下山了。房子里肯定都是灰尘。就罚你们打扫干净。”云浅月对华笙对着指挥。

  “是,小主!”七人答应得痛快,赶紧向院子里走去。

  “小丫头,那我们呢?”南凌睿指了指容景和他自己,“我们做什么?”

  “你们……”云浅月回头看了二人一眼,随意地摆摆手,“随便吧!最好把你那件衣服洗洗,都是血,脏死了。”

  “好,正好我洗衣服,顺便给小景找搓衣板出来。”南凌睿也欢喜地跑向院子。

  云浅月听她父母叫小景还好些,可是从南凌睿口中也叫出小景,让她忍不住好笑,怎么听怎么怪异。他想着南凌睿一定故意的,否则为何一句话说得好好的,偏偏在“小景”那两个字时拉了好几个弯。她忍着笑看向容景。

  “今日青姨幻容成的洛瑶公主时的模样极好,我觉得她和小睿哥哥站在一起真不错!”容景慢悠悠地道。

  云浅月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小睿哥哥?

  南凌睿自然也听到了,直接一个跟头就栽到了地上,只听“砰”地一声,这里的地面没有什么玉石砖铺陈,只有草地和泥土,显然他将地面砸了个坑。

  云浅月想着再让南凌睿惹容景,报应来了吧?容景的嘴,不毒的时候都能毒死人不要命,更何况刻意毒死人的时候了,那能将一个人毒得里外都是黑的。他想不给人留白的时候,就一点儿白的也不会留。

  “你……你……”南凌睿躺在地上,伸手指着容景,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

  容景欣赏着南凌睿的脸,忽然伸手摘了面具,笑得一团和气,“洛瑶公主虽然与我有婚约,但我一心只娶令妹,小睿哥哥爱护令妹,实在令景深表感动,若是不想那洛瑶公主造成令妹的麻烦,就以身代替我抵债,收了她吧!”

  “你……你……”南凌睿的脸又变了,指着容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小睿哥哥身心这般脆弱。你放心,那洛瑶公主虽然厉害了些,但可是一块真金。你娶她回去做南梁的太子妃,绝对冠盖了天下女子,将来母仪天下,势必有王后风范。比南疆的叶公主和蓝家的家主要好上数倍。景想来想去,愿意成全小睿哥哥一番美事儿。”容景越笑越和气,甚至可以说到了一家亲的地步。

  南凌睿收回手伸手猛地拍身上,噼里啪啦地拍打声响了好大一阵,似乎才打掉了身上起来的鸡皮疙瘩,他才颤抖地指着容景,磨牙道:“不准叫我小睿哥哥!”

  “原来小睿哥哥不喜欢这个称呼,那你换一个。觉得我叫你什么好?我就叫你什么。”容景笑意浓浓地看着他。

  “你……”南凌睿的手指头抖啊抖的,抖了半响,才愤恨地道:“什么也不准叫!”

  容景点点头,“哦”了一声。

  云浅月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个身子倚在玉青晴的身上,玉青晴也笑得身子发软,母女二人两张笑脸靠在一起,居然比这半坡崖的无数娇花还艳。

  “真是一对没良心的母女,看着我被他欺负!”南凌睿拍拍屁股站起身,恨恨地看着二人。对云浅月笑不可支的样子大怒道:“打死我也不娶那个什么洛瑶,不但不娶,没准我还想方设法帮她进荣王府。就让他嫁给那个黑心的。”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笑得太厉害,即便翻白眼的样子也还带着浓浓化不去的笑意,拉上玉青晴向前走去,“娘,我们快点儿去做饭,哥哥娱乐人的本事越来越高了,我笑得真累啊,估计能吃一大盆饭。”

  “你个毛丫头!”玉青晴伸手拍了一下云浅月的头,笑着跟上她。

  母女二人进了院子,向厨房走去。

  容景看了南凌睿一眼,含笑向里面走去。步履轻缓娴雅,气息风和日暖。显然被南凌睿积攒给他的郁气都原本地返还了回去,虽然没向南凌睿得意时会哼小曲,但见他周身的模样,就知道她心情极好。

  南凌睿郁闷着一张脸看着容景的背影,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过了半响,他用力地伸脚踢了踢地面,将地面那个被他砸出来的坑填平,才愤愤然地扯掉了身上的血衣,露出里面穿着的金丝软甲,软甲上用针线缝制了无数只小的天蚕丝袋,上面还有干枯的血迹。显然他负荆请罪时被荆棘扎出的血都拜这些天蚕丝袋里面装的血所赐。他伸手泄愤似地将金丝软甲也扒掉,抱着一堆血衣向东侧面从半坡崖流下的瀑布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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