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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落尽梨花月又西

  茗曦自然是不能给我带回任何好消息的,照着伊犁大人的话,此刻皇上正在接见那个叫做叶怀陵的南诏逃兵。见她一脸沮丧的样子,我真的不忍心对她说那些话,但伊犁大人的意思我自然领回,既然我赫连家出了这样的大事,即便我是宫中诞下皇子的后妃,日后的生活也是难料,又怎能拉着茗姐姐受难呢?

  也许是方才同伊犁大人说话坐得久了,此时忽的生出些疲累来,茗曦原是要上前来搀我,我却是一把甩开她的手,可以忽略她面上的关切:“茗姐姐这是去了哪里,从前见到了我便当是睁只眼闭只眼,你这每天不在暮菀宫好生伺候着,却成日往外头跑,可是在算计着我什么?原先不想提的,但我倒要问问当初永郡王所赠之物,怎会平白出现在了董修媛手中,还有梨园那个夜晚,我为何会三更半夜的走出房门,还不都是因为看到你鬼鬼祟祟的不知想要干些什么,茗曦,这些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我这暮菀宫怕是很难再容了你了,不过也许你早已另觅高枝也不定呢!”

  茗曦就那样怔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望着我,而后冲我跪了下来,一边重重的磕着头,一边哽咽着辩解道:“奴婢对菀主子从无二心,此心日月可昭,若奴婢有任何在背后算计的想念,便是死无全尸不得转世,永堕阿鼻。”字字诛心,我的心也在陪着滴血,但我却不能松口。

  “既然你不能给我一个解释,那么就滚出宫去吧,这里已经容不得你了.希望日后你多保重,切莫做出这等卖主求荣的事来。”在转身的刹那我其实是想哭的,我知道我终于。连最后一个值得新任地,朋友。也失去了!

  然后茗曦沉吟许久却开口道:“主子,您这样是不是奴婢的父亲大人说了些什么,方才,奴婢回来时远远见到他是从暮菀宫走出去的,无论奴婢地父亲说过些什么。还请主子念在这些时日的情分上,不要赶了奴婢走。”

  “茗曦啊茗曦,你这样执意留在我身边又是在图谋什么呢,是不是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够近了皇上,麻雀变凤凰?你休要信口雌黄,暮菀宫乃是禁宫之地,岂是闲杂男子可以轻易入内地,你这样污蔑我又是何用心,我已不再新任你了。再留你在身边我会感到惶恐,而你的日子怕也不会舒服吧,念在我们主仆的情分上。我便替你安排提前出宫吧!”藏在袖中的拳已然握紧,再不离开我怕会因为这样的心痛而窒息。

  身后一直回荡着茗曦地哭喊声:“主子啊。不要赶了奴婢走。即便是地狱主子也愿与主子一道。”她从不曾如此失态,她愿意陪我一道下地狱。而我却不愿拉了她陪葬。

  替茗曦安排出宫的事倒也出奇的顺利,甚至皇后那边也未遇上什么阻力,只是她走的那一天我只是静静趟在屋子里,习惯了一个人要怎样来戒掉依赖,突然觉得一阵惶恐,从今往后我都只是一个人了,无论生死这冗长的孤旅我又将如何消受,诺大的宫寝只余下我一人,而心里也变得空荡荡的了。

  忍不住疾步行至门外,躲在梁柱后目送着茗曦的离去,她频频回头我的泪就这样断了线,一阵刺骨地寒凉,又有谁还会为我再添件衣裳,几时我才能逃脱这种华丽的禁锢,几时我才能如她那般走出红墙。景桓的恩宠已是我最后拥有地东西了,但随着伊犁大人带给我的消息,我却隐隐觉得自己很快就要连这一点点地恩宠都失却了。

  虽然景桓一直不曾有任何安排,但太后那边依旧是派来了乳娘,内务府也新挑了些手脚麻利地婢女来,皇帝迟迟没有给我的孩儿赐名,我却一早给他起好了小名——未凉,寒夜未凉,人心不凉,即便没有父亲地疼爱,我依然要让他成为最幸福的孩子。

  屋子里暖洋洋的,一扇门将严寒挡在门外,但有没有一扇门能够挡得住贯彻全身的冰凉?这样的夜,茗姐姐不在我身边的第一个夜晚,我安慰着自己,我只是不习惯,时光是最好的创伤药,能治愈一切病痛,我拥着未凉,我年幼的孩子,我们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好好的,谁都好好的,只能这样自我催眠。

  白日里有奶娘照顾着未凉,我倒也省去了不少事,太后选来的人的确不错,她也多次差人来说等天暖和了些,定要带了未凉去给她看看,自从那件事后太后也的确改变了许多,也许是心中已无旁的奢望了,是以心也就平和了下来,她不能够亲自来,也正是因为当日景桓的警告,但也许并不因为惧怕……

  后宫女人的眼光是敏锐而犀利的,尽管我诞下皇长子,景桓却对我不闻不问,这其中便也一早嗅出了些什么,是以甚至是那些平日里交好的妃嫔,也只是差人送了些东西过来,这样也好,我于是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想事情。

  我自然是相信爹爹和二哥不可能会降,但这个南诏奸细能这样堂而皇之的一路从南疆到京都,想来也不是个小角色,按说爹爹的南征军内也有自己的军报系统,不至于这么久传至京都的战报这样寥寥,爹爹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绝不会犯下这样的过失。如果有什么变化,那恐怕在大胤国内还潜藏着南诏人的秘密队伍吧!

  我见不到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来告诉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我想我可以直接去问景桓,但他又会怎样想我呢?我不肯去直面如今的景桓,也许是因为心中还存着幻想,存着一点点微薄的希望,想要骗自己这一切都是梦,仅仅只是个噩梦。

  除夕将至,我趴在窗前想象着往年的这个时候,领着碧儿跟着大哥和玉姐姐满大街乱窜,吃遍所有好吃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我不敢再往下想,我怕我已不能面对现实,那些人,那些事仅仅,仅仅只残留在回忆中了,而我早已不能自拔。

  除夕,一年中的最后一天,连日阴霾的天空竟也突的放晴了,午后暖暖的阳光洒了进来,未凉便沐浴在这温暖的日光中沉沉睡着,大部分的时间他总是睡着的,望着他的睡脸沉静而甜美,多希望他的面上一生都带着这样的神情,但未来的路我却已经没有把握。原本以为这是个幸福的开始,当我挥别心中的执念,当我终于下定决心好好去爱我的夫君,哪怕要为他一生守望,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却令我对未来彻底迷失了方向,想要知道真相,却无论怎样也提不起勇气去问,我害怕走错,从前我只是一个人,但如今我的身边还多了未凉,他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孩。

  虽说除夕夜的正式宴会是在晚间,但白日里各宫之间免不了也是一番忙活起来,整座皇宫里的人似乎都沉浸在辞岁的忙碌中,前些日子就见他们有的剪纸,有的挂灯笼的,想必这一天到处是一派喜气的模样吧,独独我这暮菀宫依旧是一派肃杀,除却庭院中几株顽强盛开着的梅树,再无旁的点缀。

  以我的心境又怎还会有什么心情忙活这些事呢,在身边甚至已经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新来的婢女是从太后殿直接拨来的,虽说行事的确麻利,但为人内向除却问我还有什么需要外,再无多的言语,而茗姐姐离开以后,我却是无缘无故的暴躁起来,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每每只有望着未凉的时候,心中才能得到些许宽慰。

  这是我的未凉过的第一个除夕。即便没有人为他筹备些什么,我这个做娘的却不能这样怠慢了,依在门旁地我望着空荡荡的庭院不由得一声叹息。踱回屋内取出了搁置已久的彩纸,记得往年地这时候。娘亲总让我同碧儿帮着她剪些喜气的贴纸,但我们总能剪出各种稀奇古怪地东西来。

  剪了祥云的图案贴在窗子上,却通过蒙着雾气的窗子望见了一列宫人朝着这里行来,他们手里提着一盏盏精致的宫灯,不仅如此那些宫灯还是在不停转动着的。这不就如同当日景桓替我做地走马灯一般吗?我狐疑的望着他们,却在最后见到了伊犁大人咧嘴笑着的面容。

  “大人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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