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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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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离离瞧出点眉目来:"时叔叔,是你打伤的他?" 时绎之点头,不咸不淡道:"他也没吃亏,逼得我真气错乱,神志不清,落在陈北光手里,囿于地牢数月。" 苏离离急速地整理了一下思路道:"他是替我去杀那昏君,我又在陈北光的地牢里救了你,而你却将他打得不死不活,现在你的真气乱跑,他的伤乱七八糟,于情于理,你更应该治他的伤了。" 时绎之听她一阵劝说,急切之态溢于言表,沉吟半晌道:"你在陈北光那里说要见我时,谎称我是你义父。离离,我既是你娘的师兄,认你做义女如何?" 苏离离一怔,眉毛轻轻蹙起,心中思忖半晌,摇头道:"我虽想要你救他,可你害我母亲,我怎能认你为父……" 时绎之低头看着袖子,默然片刻,笑道:"也罢,我原不配做你义父。"他抬头看向木头,"我可以救你,但是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木头道:"你说。" "你得了我四十多年的内力,不仅内伤可愈,武功也必然大进。我的师侄女苏离离,孤身一人漂泊江湖。你需立誓,有生之年护她周全,不被坏人所害。否则我予你的内力尽消,筋脉俱断而亡。" 木头听着,眼仁在灯光下有些收缩,态度却很坦荡:"我会护她一生一世,却不是因为要你的内力。我不会立这样的誓,你愿救则救。" 时绎之遭拒,却抚掌大笑道:"好,好,你二人都很好,遇挫而不折节,向死而泯不畏。韩先生,我们该怎样疗这内伤?" 第二天,韩蛰鸣以针灸封住二人几处大穴,以防真气散漫。时绎之试探着将内力从掌心透入木头掌心,经手三阳经行至天突,沿任脉而下,汇于丹田气海,一一修复他受创的经脉。时绎之脉息中冲突的真气找到了出口,源源不绝而出,像翻腾的洪水倾泻,终于不再漫漶肆虐。 二人疗伤之际,苏离离百无聊赖,跑到木头住的小木屋里。屋子只一丈见方,一桌一床,却整洁清爽,一如他过去收拾的那样。藤条箱上叠着的衣服正是苏离离为他定做的那件青布长袍,已是不足他的身量。袖口也有些磨破了,却洗干净放在那里。不由得想起从前,她在后院的井边打一桶水倒在盆里,洗他的白棉衣,洗得咬牙切齿。 床头上摆着一本书。苏离离拿过看时,是本《楞严经》。她愣了愣,想他这一年多来生死徘徊,如何勘透。揭开一页,边角有些起毛,显然时常翻看。苏离离思意缱绻,心轻浮而沉坠,随着那古雅简练的字句读下去。 经上讲到阿难为摩登伽女所诱,将失戒体。佛祖遣文殊师利持咒往救。待到佛祖开讲正法,阐悟空性时,便觉艰深难懂,只因是他看的书,她又折回前页去读,还是看不懂。缓缓合上书页,却拿在手里,望着那扇小窗发愣,直到木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苏离离回过神来,笑道:"伤治好了吗?" "我的伤已无大碍,他的伤还没全好。明天继续。"他点上烛火,屋里明亮了许多。火苗在他眼睛里跳跃,黝黑的眼仁映着火光。脸色虽持正,眼中却有深深笑意。 苏离离见他这副样子,不阴不阳道:"江大哥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木头淡淡笑了,伸出双手给她。苏离离握上他手,有些陌生的细腻温柔,从指尖牵延到心底。静静握着,却有情愫流动。木头望了她许久,轻声道:"我离开这些日子,你过得怎样?" 苏离离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身后夜幕渐渐垂下,缓缓道:"还好。被人掐过脖子,中过箭,断了根肋骨,晕过两次。铺子在城破时烧坏了,我又把它修好了。" 木头收了笑意:"还有呢?" 苏离离眼睛有些发酸:"程叔被人害死了;我救了一个孩子,后来也让人杀了;言欢姐姐把我的事说了出去,不过她也是不得已。" 木头默然片刻,道:"还有吗?" 苏离离望着他道:"没有了。" 他捏着她的手微微有些用力,看着她放在膝边的书,轻声道:"《楞严经》上说:"又如新霁,清旸升天,光入隙中。空中诸有尘相,尘质摇动,虚空寂然。"" 苏离离道:"什么意思?" 木头将她拉起身来,沿着手臂抚上她肩头,声音中正清明:"就是说雨后新晴,太阳光射入门缝,从门缝的光里可以看到空中尘埃飞扬,就像你经受波折,颠沛流离。尘质轻而浮动,但虚空依然寂静博大,虽然看不见,却时刻相伴相随,就像我。" 他顿了一顿:"我一直很想你。" 刹那间有大颗的泪从苏离离的眼眶里溢出,明珠一般剔透,跌碎在地板上。不知是他先拥抱,还是她先依靠,落燕归巢般紧密,竟不觉有丝毫间隙。苏离离用力一口咬在他肩上,用力地咬,一字字恨道:"可是你走了!" 木头吃疼,也不辩解:"我再不那样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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