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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陈北光若有些微头脑,便该看出这手绢雪白,不可能是时绎之身上得来;祁、苏二人在牢中索要这东西,必是知道那是什么。然而他一跃而起,将手一招:"跟我追!"竟带了侍卫冲出了时绎之所去方向的角门。

  祁凤翔旁观众人尽去,严峻的神色竟漾起几分冷笑。低头看看苏离离,犹自昏在他臂弯里,他收了笑意,将她横抱起来,径直往将军府大门而去。

  苏离离恍然醒来时,身在低矮狭小的船舱里,一灯如豆。暗黄的旧舱板上开着一扇小窗,窗外正是夜幕深垂,水声似有若无。祁凤翔白衣散发,倚坐窗边,看着江面低回的漪纹,侧脸的轮廓宁静出尘,竟似带着几分寥落入骨。

  他没有回头,却平静道:"醒了?"

  苏离离挣了两下,坐起来,身上盖着一床薄被,头发散乱垂坠,衣裳却还穿得好好的。她裹了裹被子,蜷靠舱壁,愣愣地问:"这是哪里?"

  "渭水南岸。"祁凤翔回过头来,眼神有些不可测的深沉。

  "为什么要挡那一掌?"

  苏离离道:"你受了伤就带不出我来,我受了伤你还能救出我。我想活命,只能先予后取。赌他还记得当年的事,难得侥幸。"

  祁凤翔看不出做何情绪,似乎有那么几分赞许的意思:"你一念之间能想到这么多,也很不容易。但时绎之的掌力没人挡得起,一击毙命。"

  苏离离道:"上次京城城破之日你救了我一次,我不愿欠人情,还你一次。"

  祁凤翔定定地听完,看着她不语,良久淡淡笑道:"好。现在钥匙有了,我们说说那匣子的事吧。"

  苏离离并不惊讶,也不奇怪,顺着他语气淡淡道:"我猜言欢没有等到你赎她是绝不会告诉你实情的吧。"

  "她比你实际,虽功利了些,也算得上聪明。"

  苏离离谨慎地问:"她怎么样了?"

  祁凤翔停顿了片刻:"该怎样便怎样。"

  苏离离只觉一股凉意从头蔓延到脚:"你杀了她?"

  祁凤翔嗤笑道:"你不也拿她当过替身,现在猫哭耗子了?"

  苏离离将脸埋在被子上,沉默片刻,抬头时眼睛有些潮:"她很可怜。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我爹死的那次,我摔伤昏迷不醒,官兵为找我,要放火烧山。她的妈妈,就是我的奶娘,带着她出去阻止了他们。官兵走了,奶娘死了,程叔背着我逃到关外。"

  "我花了四年的时间才在京城找到她。那时候她见到我哭了,求我救她。可我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救得了她……她也渐渐变了。她无非是想找一个依靠,你本可以对她好些……"

  祁凤翔打断她道:"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不顾京城危险来寻她,她却能出卖你。有朝一日难保不把这个真相出卖给别人。女人的怨恨,有时很没有道理。我封她的口也是帮你的忙。若是别人,未必如我对你一般温柔。你想想程叔吧。"

  苏离离一个寒战:"我不知道什么匣子。"

  祁凤翔摇头道:"太急躁了。说谎之时切忌心虚,要耐心找到最佳的时机,让谎话听来顺理成章。"他抚膝而坐,衣袖上绣的暗纹花边落在白衣底衬上,神情落落大方而收敛内涵,不似定陵的暧昧危险,不似扶归楼的英越出众,反倒像世外散人一般潇疏轩朗。

  "已故的戾帝做太子时,有一位老师,"他起音扬长,像讲一个悠远的故事,"也就是太子太傅叶知秋。相传他有经天纬地之才,鬼神不测之术,展生平之所学,著出统御天下之策。先帝看后大为赞许,令良工巧匠以钢精铸匣收藏,用奇锁锁上。世人称之为天子策。"

  祁凤翔今夜似刻意要跟她多说些话,续道:"传说那钢匣淬锰镀金,可千年不锈,若非三棱钥,便是刀劈斧砍也打不开。先帝将匣子留与叶知秋,令只传继位之君。然而昏君登基时,不知与太傅起了什么龃龉,叶知秋竟离朝而去,不知所终。那天子策也失了下落。"

  "从此人们便传言,天子策得之便能得天下。昏君虽登大位,却因失了这个匣子,故而失了天下。"

  苏离离无奈笑道:"天下之道,纷繁复杂,能装在一个匣子里,你信?"

  祁凤翔便也笑道:"我正是有些不信,所以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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