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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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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凤翔注视她片刻,眼睛眯了起来,正要说话,张师傅在门口叫了一声:"公子出来一下"。祁凤翔看了一眼,还是接着把话说完道:"白水虽有白水的好处,我给你泡的茶却是可以放心喝的。"说罢,他起身出去,与张师傅在走廊上耳语。 苏离离默默品着茶味,心里奇怪。这个祁凤翔怎么像会读心术似的,她的意思他就这么能领会。白水易尝出有无下毒,难道他被下过毒?自己又偏去多那么句嘴,把他话里深意提起来。她暗暗告诫自己,今后定要装傻,不可跟祁凤翔深交。 这一路苏离离扮作家丁小厮,张师傅扮作老仆,而祁凤翔则像一个殷实人家的公子爷。张师傅与祁凤翔的关系也很奇特,似乎就是私人幕僚,却不是下属与主子,仿佛有那么点亦师亦友的味道。 门扉上叩响一声,祁凤翔站在门前道:"下来吃饭。" 三人走到楼下大堂,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都似江湖路客。因天下不太平,有的还带着刀剑。祁凤翔并不看那些人,就桌坐了,举箸吃饭。苏离离四面扫了一眼,却被角落里一个虬髯大汉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低着头,面前摆着牛肉烧酒,时不时地啜一口,并不着急,像是在等人。苏离离一直看他,冷不防那人头一抬,目光扔刀子一般向她投过来。她赶紧回过头来,跟着吃完了饭。外面雪已停了,祁凤翔手指一点:"你,跟我出去走走。" 苏离离乖乖跟上,踏着岸上薄雪,只见一派暮色苍茫,水天相接,万物寥廓蛰伏,像博大的旧时光,触绪回肠。只听祁凤翔吟道:"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苏离离心里叹了一声,有出息的人和没出息的人果然天差地别。入眼景致一样,感想却迥异。 她蓦然想起七夕生日那天,祁凤翔站在护城河的石桥上,眺望城郭起伏。三个月后,便马踏京师,弓开劲旅。如今他站在这渭水河边遥望,莫不是有侵吞冀北之意?可他何苦孤身犯险,还把自己这个无名小卒搭上? 祁凤翔一回头,见她躲寒母鸡一般缩在那里,目光呆滞,神魂半去,失笑道:"你冷吗?" 苏离离点头,祁凤翔凑近她身边,捏了捏她肩膀:"衣服是薄了些。这里的被子也不知够不够,晚上穿着睡吧。"他眼波闪处,别有情致。 苏离离愣愣地听着,祁凤翔拉了她的手腕往回走,笑道:"你这人有时看着呆得让人无语,心里却还算明白。早些回去歇了吧。"两人回到大堂,食客已尽,那个虬髯大汉却还坐在那里埋头斟酒。 见二人迈步上楼,那人忽然用筷子敲桌,声音苍劲,唱道:"四月南风大麦黄,枣花未落桐叶长。青山朝别暮还见,嘶马出门思旧乡。东门酤酒饮我曹,心轻万事如洪荒。腹中贮书一万卷,不肯低头在草莽。" 他眼睛随着二人的身影从楼下盯到楼上,祁凤翔目不斜视地推开苏离离的房门,仿佛没有听见那人唱词,一手将苏离离送进房中。苏离离已忍不住笑,故意大声道:"公子,你听那人唱的词颇有风骨。" 祁凤翔唇角噙着笑,却将声音放平,道:"他八成喝糊涂了,正值寒冬,哪来南风大麦黄。"伸手带上苏离离的门,正眼也不看那人,往隔壁自己房里去。 虬髯汉子站起来,大声道:"唉--不肯低头在草莽啊!" "砰!"祁凤翔的门也关上了。 楼下安静了片刻,听楼下那人惆怅道:"妈了个巴子的。" 苏离离在房中笑得打跌。这人必定知道祁凤翔的身份,想要毛遂自荐,偏偏荐得不伦不类。还"腹中贮书一万卷",只怕最后一句"妈了个巴子"才是本色吧。苏离离找了一件单衣出来,穿在外衣里面御寒,到底聊胜于无。吹熄了灯,抱了包袱,依祁凤翔之言和衣上床,窝在被子里,却不闭眼。 果然二更时分,窗户一响,苏离离陡然坐起,祁凤翔转瞬已到她身前,一把按在她肩颈,示意她噤声。随即将她挟在腋下,飞身从窗户跃了下去。苏离离只觉一阵失重,脚落地的瞬间一个趔趄,祁凤翔就势将她往地上一放。苏离离屁股着陆,毗邻鸡窝。 那鸡被惊,正作势要扑腾,祁凤翔五指一散,有什么暗器出手,一阵细微的钝响,一窝鸡立刻趴下不动了。祁凤翔做手势,令苏离离就在此地,不要动弹,转身陷入夜色。 片刻之后,祁凤翔回转,伸手捉起她跃出旅店围墙,向左飞奔,到一片草笼处,将苏离离扔了进去,自己也藏身其中。两人趴在草笼里,苏离离忍不住抓住他胳膊想说话,祁凤翔竖指示意不要说,指她看旅店的方向。 只见刚刚还悄然无声的旅店二楼,已燃了起来,为首的正是他三人的住房。冬日天干物燥,木制楼板一点即燃。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再添点油硝硫磷,立时烧得呼呼作响,虽隔着这么远都觉得炽焰逼人。 那客栈燃了半炷香工夫,前面岸口忽然出现十余名蒙面黑衣之人,鬼魅一般悄无声息。为首那人蹙眉望向燃烧的旅店,道:"人跑了,找找。" 其余人等四散搜索,借着掩映火光,一人遥指水面:"那边有船,正往对岸驶。" 为首的黑衣人一声呼哨,一群人足不点地奔向上游寻船截杀。 祁凤翔看那群人走远,笑得嘲讽无比:"一群傻子,人如其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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