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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离离闻言一愣,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中思忖个来回,便贴着地面,如觅食的猫儿,蹑手蹑脚地再爬近些,微窥那大庙正殿。

  正殿地上横躺着一人,牙帽已滚在一旁;他身侧站了一个人,却是阔袖散发,皂衣拂地。两人俱看不清面目。站立的男子身材挺拔,不知对地上那人施了什么刑,此刻只负手而立,缓缓道:"叶知秋即便死了,那东西总有落处。就是随他葬了,也必定有葬的地方。"

  地上那人哀求道:"小人……只掌宫中采买,此事……实在无从打听……"

  皂衣男子手轻轻放下来,冷冷道:"你既不知道,便不该欺哄主子。"他从怀里取出一个不大的瓷瓶,拔开盖子。地上那人陡然大声道:"不,不……我……"话未喊完,几许清亮的液体洒在他身上。那人顿时没了声,只喉间发出咕噜的声音,像是放了水的皮囊,身体在地上瘪了下去。

  一股腥浊之气弥漫开来,苏离离猛然伸手捂住口鼻,半是恶心,半是害怕。眼睁睁看着那人化成了一地尸水,只有衣服覆地,苏离离竟僵了手脚,动弹不得,既想逃跑,又不敢动。只是这一抬手的动静,皂衣男子似有所觉,已微微转了头,垂手缓步出来。

  他后脚踏出门槛边,便站住了。夜色青光下,这人脸上如罩着淡淡的寒气,纵横蜿蜒着十数道刀疤,仿佛将脸作地,横来竖去细细地犁了一遍,狰狞可怕。

  他眼光缓缓扫过苏离离趴着的那片草地。苏离离捂着嘴,本也不想发抖,然而那手自己要抖,她止也止不住。此时此刻,只怕一只蚊子落在她手背上都能惊得她跳起来,何况是后脑勺上有什么东西静静吹风。

  脖子带点痒痒的凉,竖立警戒的寒毛被触动,苏离离猛然尖叫了一声,凄厉胜过夜猫子。一回头时,一张人脸很近地凑在眼前。

  她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朝着大庙的方向退了几步,定了定神,才看清身后这人是个年轻公子,一身月白锦衣,暗夜中略有些暧昧的丝光,狭长的眼睛映着星火,清浅流溢,态度竟是十分的温和优雅,手撑着膝盖,正弯腰俯看着她。苏离离半天吐出一口气来,拍着胸口,将一颗心拍回原处。忽想起那个皂衣人,又猛地一回头,顿时愣住了。

  庙门空空地开在那里,一个人影也不见。正殿的地上,方才化成了水的那人,衣裳也不见了。仿佛是一场幻觉,苏离离抬头嗅了嗅,空气中淡淡的尸臭味证明这一切并不是幻觉。她努力镇定了心神,从地上爬起来,扯了扯衣角,平平稳稳对那锦衣公子拱手道:"月黑风高,公子在此游玩,真是好兴致。"

  那人直起身,颇具几分风雅,缓缓吟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声音带着一点鼻音,苏离离听来像细砂纸打磨着锯好的棺材板,光滑低沉。咫尺之距,他虽笑意盎然,却让她后背生寒。

  她吸了一口气,道:"杀人放火大买卖,挖坟掘墓小营生。都是出来逛,公子说笑了。"苏离离假笑两声,站起来就走。

  刚走两步,手腕一把被他扣住,手劲就如同他的声音,不轻也不重:"这位公子,方才为何惊叫?"

  苏离离那清凉油抹对了路,手上有些滑,一挣,脱开了手,仰头看他:"因为公子你悄声出现在我身后,荒郊野地吓着我了。"

  "荒野无人,你趴在这里做什么?"

  苏离离虽不聪明,也不蠢,自不会说我是来盗墓的,更不会说方才看见如此这般的事,张口就编道:"这位兄台,实不相瞒。在下的父母为我定了桩亲事。可我心有属意,不愿曲就。今夜收拾金银细软,正要与人私奔。方才,那是在等人。"

  话音刚落,莫大扛着一个又沉又鼓的包袱,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苏离离暗自哀叹了一声,闭上眼睛。

  莫大那把粗嗓子便响了起来:"你跑哪……咦?这是谁?"

  苏离离睁开眼,绽出个假笑,清咳一声,嗔道:"你怎么才来。"

  那锦衣公子打量了莫大两眼,皱起眉来,三分恍然,三分惊诧,似笑非笑道:"竟是……断袖情深。"

  苏离离沉痛地点头:"唉,公子慧眼,此地实是容不得我们如此。今日在此不曾见着一个人,偏兄台撞见,还望兄台切莫声张,放我们一马。"

  莫大没读过书,听不明白什么断袖不断袖,以为盗墓之事败露,就从包袱里摸出一个金杯,递给那锦衣公子道:"兄弟,你既然撞见我们俩的事,就收下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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