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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第十二章】

  杜鹃声里斜阳暮

  空气中留了他的味道,依稀浮动着如醉春风的温柔。远处潇然若雁的身影没入宫门,早已不见踪迹,

  半天的流云,从蔚蓝的天空中舒展开来,千万道金光从云层之间的缝隙里飞溅下来,流光四溅,将挨着回廊摆成一线的菊花,勾起无数脉脉的轮廓,暗涌着一种栩栩的生气。

  子夜立在回廊之中,脸上泪迹中映出点点碎金,身如磐石坚立,久久不能动弹。

  “姑娘。”王海跬步来到子夜身旁,连叫了数声,子夜这才回神。

  “皇上唤你进去。”

  他最会察言观色,却看不懂这承乾宫中,今日又上演了哪出戏,只有小心驶得万年船,步步规矩,才是上策。

  “知道了。”

  心突然倦怠,瞬间没了敷衍的兴致。子夜抬手,用力擦干脸上的泪渍,漠然转身,决绝入内。

  手中的书本斜斜掼在书案之上,流金烁动,依稀有数星墨外溢,方寸之间,将一个个娟秀的字体勾画得细劲雄健。

  萧逸负着双手,背对子夜,对窗而立。阳光落在他脸上,衬得他眉目如刀的脸上隐隐流动华彩。不过二十四的年纪,他的眼角,竟生出数道细碎的皱纹,衬得一双眼眶微凹的双目更显得天意难窥。

  她脚下虚浮,每一步都似踩在云端之上,极轻极浮,几乎沾尘无声。

  萧逸身后似长了眼睛,觉察到她走近,缓缓转过身,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半晌,才淡淡开口,“霍长安的事,子夜没什么想要问朕的吗?”

  “子夜无话可说,也无话可问。”

  “你果然聪明。”萧逸的目光仿佛直指她心扉,阴晴不定的脸上终有了片刻的云开雾散,“有些事情,还是难得糊涂的好。”

  她缄默,双目中两点晨星逐渐寥落,疲倦的神色打在素颜上,眉目中都是挥之不去的疲累。

  “你过来。”好似想起了什么,他突然冲她招手。

  他的声音难得愉悦,如山泉潺潺,蛊惑着她,下意识地挪步靠前,停在离他数步之遥的地方。

  他嚅动着嘴唇,好似不满她阳奉阴违的举动,索性大步流星地上前,一张朗眉星目的脸,猝然映在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

  她下意识地向后倒去,双脚连连碎步后退。

  一抬头萧逸高大的身子如影随至,一双不苟言笑的眸子里滴着清浅笑意,无声将她望定。子夜任命地叹息,“皇上还有什么事?”

  “子夜是在找它吗?”一口湿热的气息带着龙涎香特有的暗香迎面扑来,萧逸沉沉的声音在子夜头顶绽开。

  子夜下意识抬头,只觉眼前一花,似帘卷西风起,如火如荼的鸽血红,暗涌着某种葱倩生气,重重地撞进她的眼睛里,一瞬间将她灼痛。

  “血玲珑?”仿佛有漫天烟火溅落眼底,原本生气全无的眸子里全是明亮的光,连那张血色俱无的小脸,也在一瞬间生眉目动。

  萧逸高举的手中,握着一条细而韧的丝线,丝线最下端,笔直地垂着一块泛着流光的芙蓉美玉,雕成翻腾蛟龙的玉身泛起道道金光,阳光一射,绮光流离,流光在空气中泛滥开来,灼灼地夺人心魄。

  “龙凤成双,鸳鸯呈祥。这血玉本是一对,一半在朕手中,另一半好端端挂在子夜身上。传说龙凤合璧,就可以开启一个藏了数百年的惊世宝藏。血玲珑的存在,一向是燕国皇室的不传之秘。子夜,朕说得可对?”萧逸语气淡薄,神色从容,唯独犀利的目光,落到她心坎里去,凛凛有如刀割。

  子夜目光一动,望着他神色孤傲,面容冷冽,隐隐流露不屑,“怎么,堂堂大齐天子,也觊觎我身上这半块血玉么?难不成皇上也想染指这宝藏?”

  “如同空穴来风一样的宝藏?隔空望月的蠢事,朕一向不做。”他素来比她老辣,如何听不出她口中讥诮,不知为什么,心中并不生气,反生出一种隐约的雀跃。他眉目微扬,醇和凝重的声音里带了三分快意江湖的写意风流,袖袍翻飞间,周身的气势一瞬间磅礴如潮,“子夜如果喜欢,这半块血玲珑,朕不介意双手奉上。”

  他再次伸手,五指展平摊在她面前。萧逸的手略略粗糙,手掌宽而厚,想必是极努力练功的缘故,虎口结着一层薄薄的茧子。那块华彩流动的血玉静静躺在他掌心之中,闪着婴儿般细腻的光泽,离她不过半寸,依稀触手可得。真正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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