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舞熹微(38)_希希阿然

三十八

　　一桌人维持着说笑的气氛，谈些江湖趣事，也提到了杨之潋与叶家三小姐的婚事，大意是好事临近了。

　　而我却有些心不在焉。自昨晚与杨之潋的意外对话后，我总觉他含笑的眼眸间有几许戏谑讥讽，却似蒙着一层水雾，朦胧中言不清道不明。我是能避则避，只是这在饭桌上就无可奈何了。抬眼便可见他那令我惶恐的目光，嘴角似有若无的弧度，什么美味佳肴都食之无味。

　　为了更好利用与叶辰相处的短暂时光，吃罢饭我便拽着他出了门，坚决不带电灯泡。

　　两个人慢慢往郊外走去，周围人渐稀少，视野也开阔了起来。时隔多日，我依然改不了做麻雀的本质，一路上唧唧喳喳地说着在京都的趣事。只因不想让阴谋诡计坏了气氛，我不愿提及黑暗面的只言片语。

　　在田间小道里悠闲地散步，看着绿油油的作物，心情自然沉淀了下来。

　　偶遇几个劳作的村民，均是善意微笑，我也灿烂地回声招呼，似乎又回到了清水镇时的简单时光。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也只是与朝政之事打了几回擦边球，内心竟如此疲惫不堪，连“归隐”的念头都出来冒了个泡。普天之下，依然有前赴后继的读书人一心只愿中举为仕，踏入政坛光耀门楣。真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你记得思雨楼的飞飞么？”我终究是藏不住心事，犹豫许久还是开口询问。走得有些累了，我随意往草地一坐。

　　叶辰在身旁坐下，并未回答。

　　瞧着他似乎打算一直沉默下去，我蓦地愤怒起来，冷笑讥讽道：“怎么，不记得了么？人家飞飞姑娘可是口口声声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念念不忘呢。先是推我落水，又暗地绑票一心想要把我卖去青楼才解恨！”我不是宽宏大量虚怀若谷的君子，我是锱铢必较有仇必报的女子。所以我光明正大地咬牙切齿地表示我现在出离愤怒。

　　耳畔传来他的一声叹息，下一刻被环进了他的怀抱。脑袋有一瞬间空白，我一动不动保持着僵硬的姿势。

　　“以后，绝不会再让你遇到这种危险……”他轻声承诺。

　　仿佛所有的不甘和愤怒突然瓦解，心头涌上满满的委屈。我憋回眼角的潮湿，嘻嘻笑着转换话题，“叶辰，你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呀？细细想来，我还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你的事情呢。”

　　远目所及均是绿意融融。

　　半晌后才听他说道：“我并非是老庄主的亲生子。我的生父生母也曾是江湖中人，在成亲后便隐退了。我七岁那年，突然出现一群神秘高手，杀害了我全家。唯独我被赶来的义父救出。之后我就被送去穹岭拜师学艺，直至十八岁回到倾城山庄。”

　　他似在述说旁人的故事，语调间是一片波澜不惊，听得我手足无措，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十年前的事。到现在我也没有找出凶手，更不知他们为何要下如此狠手。义父劝我放下往事，其实我也已经不再奢望报仇。”他转过头正视着我，“你更无须想着如何安慰。”

　　“我只是被江湖的残酷吓着了……”我喃喃自语。

　　“傻丫头，”他揉揉我的头，“那不是你的世界。”

　　“叶辰，在你心里，我就只是个小丫头么？”我脱口而出，鼓起勇气锁住他的双眸。

　　他的神情猛地一怔，万般思绪闪过，最后竟躲开我的视线。我的心开始慢慢往下沉。

　　“你本来就是个小丫头，像妹妹一样让人疼惜。”

　　我苦笑，“我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两人不约而同起身，一路竟无话可说。

　　第二十四章分道扬镳路岖崎

　　次日，我一睡醒便得知叶辰已经离开。不告而别么？我盯着手中的玉佩，唇边不由挤出几丝无奈：连和我道别都是件困难的事么？既然你无心，又何不坦坦荡荡地对我？不觉有些沮丧，看着之风纯真的面孔长吁短叹。

　　“怎么不高兴了？要不我们出去玩吧？”之风想方设法逗我开心。

　　不忍拂去她的关心，又想起进杨府时看到的牌匾，我随口转了个话题，“之风，你们家的府邸是皇家赐予的么？”

　　她似是被问到极其艰难的问题，侧头苦思冥想，“好像是的哦。我隐约记得大哥有说过。”

　　正聊着，听到外面丫头唤，原来是杨三小姐到了缥缈居。

　　之风就像一阵旋风似的跑出去，挽住杨之水问：“姐，我们家的房子是皇上给的么？”

　　我赶紧出来解释：“小溪进府的时候，看到牌匾上写着‘钦赐杨府’，一时好奇才问之风的。”

　　杨之水略略点头回答：“那是先皇的旨意。”

　　啧啧，杨家与皇室的渊源真是不简单！

　　“我是来知会溪妹妹一声：外面大厅有人找，说是京都安府的。”杨之水说明来意。

　　安府？不快的心情顿时抛之脑后，我急急跑出门，顾不得身后之风的呼唤。

　　沿着走廊急转弯，砰的一声，眼前一阵星星小鸟。我晕头转向，直后悔自己冲力太大，感觉好像被一只手扶住，才慢慢缓了过来。撑开眼皮一看，吓得连连后退，竟然是杨之潋。

　　“谢谢。”礼貌还是要维持的，我佯装镇定，微笑道谢。

　　嗯？他，他竟然用扇子挑起我的下巴，居高临下，用“深邃”的目光放肆地扫描着我的脸。这不是，典型的调戏么！

　　大脑短暂性停顿，然后用力地拍开他的扇子，我厉声喝道：“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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