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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随着这一声“站住”,安豫王妃的手腕被抓住,眼前是安豫王盛怒的面容。

  安豫王妃挣扎,但安豫王手劲极大,岂是她能挣脱的。挣了半晌只得作罢,双目冷冷地望着他,倒要看他如何。

  四目相接,安豫王心头一颤,脸上那怒气便消了大半,只是抓着的手依旧不松分毫,冷笑道:“王妃好一招‘以退为进’。”

  安豫王妃不答,只是沉默着,见安豫王并无放开之意,于是出声道:“我倒不知什么‘以退为进’,只不过解除婚约,又或是如期行礼,皆我所欲。”冷冷的目光含讥带讽地望着他,“看来王爷这回要失望了。”

  “本王有何失望的?”安豫王眸光一闪,抓住安豫王妃的手又紧了两分。

  “呵呵!”安豫王妃嗤笑一声,但随即皱眉,被抓住的手腕隐隐作痛,不由得用力一拉手,同时叱道,“放手!”只是仍旧没能摆脱,反倒是把安豫王拉近了些。她鼻尖闻得他的气息,面色顿然一变,更加用力挣扎。

  安豫王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昏黄的烛火映在她的脸上,只为她更增艳光丽色,微微蹙的眉尖,薄怒的玉容,让他心头一阵涟漪泛开。

  她有多久不曾为他动容过了?

  这十多年来,她永远待他漠然如霜,从不曾为他动心、动情,甚至是动怒。

  此刻,她眼中望着的是自己。

  此刻,她人就在眼前。

  此刻,她就在他身边,就在手中。

  不由得渐渐痴了,抓着她的手将她缓缓拉近,每近一分便想靠得更近,要再近一些,再近些……只想与她相依,只想与她相融,最好能化成骨中骨,血中血!与她相依相守,生死不离……这本是他一生的念想。

  眼见着安豫王越靠越近,怎么也挣不开,安豫王妃又急又怒,心慌之下,左手一抬,“啪”的一声脆响,夹着她冰冷的叱骂:“无耻!”

  那一巴掌把安豫王打蒙了,随即醒悟,顿时怒目而视,手下用力一拉,便将安豫王妃紧紧箍在怀里,咬牙切齿地道:“无耻?!难道你忘了,你是本王的王妃,是我的妻子,你从头到脚每一分每一毫都是属于我的!”看着闻言更怒的王妃,他更是冷冷一笑,“丈夫对妻子亲热,那是恩爱的表示,又怎会是无耻?!王妃,你冰雪聪明,怎么也有糊涂的时候?”

  “放手!”安豫王妃气得眼都红了,使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只想摆脱眼前这万分憎恶的人,“你给我放手!”

  “不放!”安豫王左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身,右手扶住她的脑袋,目光看着那张愤怒中依旧美艳夺目的脸,神思痴然,“不放……我不会放的,你一生都是我的。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直到……”他低头,缓缓偎近她,一点一点靠近,不顾她的愤怒,不顾她的挣扎,终于,唇落在她的鬓边。那一瞬,他听到自己灵魂的喟叹,半是满足,半是悲切,终于……他又靠近了她!

  “直到我死,你也要陪着我。挽华,你我死也要同穴同葬!”

  那一声低吟幽幽自耳边响起,原本剧烈挣扎着的安豫王妃忽然静了。于是安豫王搂她更紧,想要把她嵌入自己身体里去,想要融入骨血。唇落在她的眉间,落在她的眼角,落在她的鼻梁,落在她洁白的面颊,最后……轻柔地缱绻地落在那一点嫣红间,那是他数千个日夜都在祈盼思念的地方。

  冰冷,死寂!

  唇相碰的那一刹那,没有半点他奢想着的柔软、温存,只是冰冷一片,如沾黄连,苦涩不堪。

  抬首,只看到一张漠然的脸,一双无情的眼。

  刹那间,身心不可抑制地战栗。不!挽华,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这样对我!只要一点点……哪怕你对我只有一点点……就可以了……

  手轻轻地抚着那张心心念念刻骨融血的玉容,安豫王轻轻呢喃着:“挽华……挽华……我绝不会放开你!生不能,死不休!”

  那双无情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却只是涌起满满的憎恨与厌恶,“生相恨,鬼相憎!”从那形状优美的唇瓣中吐出冰冷的六个字,如六道剑光瞬间齐插他胸膛。刹那间,他感觉心魂俱裂,阵阵剧痛绵延四肢百骸,痛不能当,痛不欲生!

  看着他脸上涌现的深刻痛楚,安豫王妃面上忽然浮起浅淡的笑容,讥诮的,冰凉的。

  安豫王放开她,盯着那张美到极致也冷到极致的脸,手掌挥起就要落下,却猛然后退,落在了身后的桌上。“砰”的一声巨响,桌子四分五裂,碎瓷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滚!”仿如受伤的野兽般嘶嚎着。

  厅中一时沉寂,只有安豫王急促的喘息声。

  良久后,冷诮的话语淡淡落下,“今日,你可悔了?”然后便是离去的脚步声。

  脚步声远去后,厅中沉于寂静,唯有烛影偶尔摇曳着,伴着那道疲倦地扶椅而立的身影。许久后,那道身影才移动,无力地在椅中坐下。

  悔?今日可悔?

  从怀中取出一支玉钗,当年在集雪园中,盛怒之下折断了,而后却又命巧匠以金丝缠接,多年来时时带在身边,还曾幻想着哪一日再递给她,哪一日能再为她挽发。哈!无声地自嘲一笑。轻轻拨开花蕊上串着的紫玉珠,露出花蕊中心一个细小的“华”字,手指抚着那小小的“华”字,眼中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哀伤与绝望。

  还记得当年,年少得意,春风满面。请帝都名匠精心雕琢这支紫玉牡丹,自己亲手刻上这个“华”字,刻进满心满怀的爱恋!那时刻,他无比地欢快,无比地幸福,因为明天他将迎娶他心爱的姑娘,他要用这支钗亲手挽起他新娘的长发,一生一世!

  只是……那支钗他在新婚之夜插在了他的新娘头上,可紧接着,她给了他最狠最毒最冷最痛的一击!而且,这支对他来说重过世间一切珍宝的紫玉钗,她根本不屑一顾,随手可弃!

  曾经……曾经希冀的幸福,如一则遥远的神话,遥不可及。而那怨恨与痛苦,却如影相随,日日夜夜纠缠他,已整整十八载!

  挽华,你想我回答什么?你以为我会回答什么?

  悔?不悔?

  威远侯回府后,夜间久久不能成眠。顾氏看他翻来覆去的,不由起身问他何事。于是,他说起了今日安豫王府之事。

  顾氏听后,不由得万分诧异,“王妃真那么说?”

  “当然,”威远侯扯着胡子道,“这事我难道敢乱说不成?”

  “那你真的明日要去和陛下这样说?”顾氏拧着眉。

  “王妃的话我当然不敢讲,但意亭这次肯定是要回来成亲的。”威远侯披衣下床,在床前来回踱步,片刻后又道,“其实,听王妃的语气,她倒真不在意我将她的话转告给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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