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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第46章 一误显真意

  京城内外沸沸扬扬谈论的莫不是平乱大军凯旋、云南王金川岭伏诛,宣远王府里面自然也不例外。红豆和封雪莹穿过九曲回廊,避开那些正谈论得眉飞色舞的丫环、小厮们,向前行去。一路上,封雪莹见红豆默默无语,低声问:“小郡主在想什么?”红豆轻叹一声,“不知为什么,总是想起金川岭发生的事情,还有我的……”

  下面的话虽未出口,封雪莹也明白她说的是谁,轻轻劝慰道:“所有的事情都已过去,不要再想了,有的人更不值得为他伤心费神,那个时候,王爷他也没有别的办法。”红豆半晌不语,向前走了一段路,幽幽说道:“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已经结束了,可是那件事为什么还没有眉目?”女子跳下悬崖时瞥过来的眼神,深深地烙在她记忆里,想抹也抹不去。如果只有她才能够找到慕容晴,那么红豆希望她能够死里逃生。

  封雪莹沉默下来。二人转过竹林花丛,继续向前走着,前面的凉亭之内传来两个人的谈话声,正是二夫人钱小曼、五夫人李馨儿。李馨儿道:“二姐,你说奇怪不奇怪,老四的病说好就好了,前两天还看她病恹恹的。”钱小曼冷笑道:“平日里装模作样的,见了王爷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你瞧她这两天的殷勤样,哼,也不过是白费那玲珑心思,王爷的心放在什么人的身上,谁不明白?册妃换称谓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千般宠爱在一身,偏她还不死心!”李馨儿叹气道:“她当然不死心,她的名分比二姐给得晚,但毕竟是跟王爷最久的人,这件事若是定下来,她自然不甘心被冷落在一旁。”

  钱小曼冷笑道:“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事实上,自从进了这宣远王府的第一天,我们就是被冷落的,前些年,之所以隔那么一段时间瞅上一眼,还不是因为那个人,这些年我早就习惯了,也没什么想法,当自己是摆设好了。”李馨儿“唉"了一声,“不管怎样,一点肖似换来这三世都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也就心满意足了。”钱小曼嘴角向上一撇,“如果真的心满意足,那夜你在煲汤里加料是为什么?偏还让那小丫头享用了,你知道闹出多大的笑话?”李馨儿啐了一口,“二姐又拿我开心!”

  红豆想起那日的情景,脸上一热就要离去,却听到李馨儿又道:“不过老四这病有些古怪,王爷出征不久她就病了,躲在自己的院子里谁都不见,连我们两个都不见。那日谢铁左拦右拦的,说什么四夫人要安心静养,当我们稀罕去看她!看她露脸的时候,也就是前段日子,脸色自得像鬼。王爷回来也不过几天的工夫,她好似换了一个人,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脸蛋儿上的胭脂赛过了桃花,二姐你说怪不怪?”

  这一番话听在耳中,红豆的心突地一跳。钱小曼接道:“管她是好是坏,是死是活,她又能折腾到哪儿去?总之,不会讨到半点香就是了。”红豆牵着封雪莹的手,悄悄地避开凉亭,虽无意偷听,但若叫她二人发现终归不好。红豆一路前行,一路想着李馨儿、钱小曼说的话,思虑间,见平安和小巧从对面石径一溜小跑过来,“府门外,慕容大人和一个叫墨白的求见,王爷这工夫应该还在宫里,小主子你说怎么安排好?”红豆微微一愕,“快把人请进来。”

  小巧将慕容泓和墨白请入栖凤居,等二人落了座,红豆讲刚刚沏好的一盏“敬亭绿雪”递到慕容泓的面前,“老大人何时来到京城,夫人也来了么?”慕容泓微微欠了欠身,谢了茶,说道:“老夫三日前到的,夫人也跟来了,由倩雪陪着住在京城驿馆。”红豆笑道:“太好了,我明天就去看望夫人和倩雪。”平安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小主子,六王爷来了。”红豆睁大眼睛“啊”了一声,他——怎么又来了?

  返回京城的前一段时日,玄夜在六王府谢客养伤,除了玄昊派过去的人谁也不见。伤刚刚见好就隔三差五地来一趟宣远王府,尽管玄凤每一次都冷脸对待,甚至是避而不见,玄夜依旧是我行我素。令红豆困惑的是玄昊对玄夜的态度,对他和云南王旧日勾结,玄昊只字不提,好像什么事都从未发生,对于玄夜当年对慕容晴和墨白的所作所为,玄昊给玄凤的交代则是找到慕容晴以后再说。

  由于玄昊的态度,玄夜还是那个尊贵的六王爷,和乱臣贼子没有沾上边。有一次,红豆实在忍不住问玄凤,玄昊之所以对玄夜宽待是不是因为手足兄弟的缘故,玄凤沉默一会儿告诉她,一半是因为血浓于水,一半是因为另有乾坤,对于这另有乾坤的解释,玄凤好半天才说,玄昊和玄夜密谈了一天一夜,最后达成了一种默契,至于是什么默契,红豆就不得而知了。

  一眼瞥见慕容泓和墨白脸上的惊惧神情,红豆忙道:“将他请到别处。”平安一脸为难,“他已经进来了。”还没看见玄夜的人就先听到他的声音。“为什么要把我请到别处?"红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迎了过去。外面珠帘一响,玄夜大步走人厅内,后面跟着无语和左翼。左翼进到厅内就和封雪莹交换了一个眼神,封雪莹暗暗点头,这个六王爷需时时提防才好。

  玄夜瞥见墨白,脸色一冷,开口道:“原来你在这里,难怪这丫头要将我请到别处,不过话说回来,墨白公子好大的脸面,我们老九怎么看也不像容易被人欺负的主,你都登堂人室了?"好似回到自己的府邸,悠闲地坐了下来,“彩衣傻站着做什么,给六爷倒茶去。"彩衣恍过神,忙应下一声,退了出去。玄夜望向慕容泓,神态间有着几许漫不经心的傲慢,“想是慕容大人同样的将我恨之人骨,那不如再等一段时间,找到了慕容晴,不管她是生是死,本王将自身交给慕容大人发落如何?"

  慕容泓脸色一白,屈膝跪倒在地,“六王爷——下官不敢。”红豆不满地瞪着玄夜,将慕容泓扶了起来,“六王爷有伤在身,不在府内好好休养,跑来这里做什么?”玄夜睨着她,“你也知道我身上有伤,却不知看望我,”眼睛转向墨白,语气暗藏锋芒,“莫不是因为他,你才这么对我?他恨我,你也恨我么?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就是么?要知道,若不是他,你的父亲、我的恩师也不会去得那么早,他想报仇可以,我并不介意变成他现在这副模样,只是恩师的仇该如何去报?"

  墨自身子颤了颤,半晌说遭:“墨白是戴罪之身,不敢言仇,以前的一切,既是六王爷的惩罚,也是上天的惩罚,墨白心中已无怨恨。”玄夜听了,嘲讽笑道:“现如今日是心非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墨白没有理会他的讽刺,转眸看向红豆,“多少年来一直辛酸度日,姑娘是对墨白最友善之人,可是我却——害死了令尊,不敢求得姑娘的原谅,今日来到这里就是给姑娘一个交代,我——此番回去,自会亲自向令尊大人谢罪!"

  红豆听出他言语中的意图,一惊,“墨白大哥,万万不可!"墨白颤声道:“这些年来,做了很多的错事,没有面目苟活人世,我现如今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红豆心里跟着难受,谁会比他的处境更加堪怜?走上前,轻柔说道:“墨白大哥怎可以轻言生死?有一句话说得好,不求前生之过,但求今世无悔,过去的事情都已过去,与其纠结其中,不如重新活过。”

  墨白身子一震,颤声道:“你——真的这么想?”红豆点头道:“黑叔叔的伤好了,身上的毒也解了,墨白大哥的有用之身,又何止会帮我黑叔叔一个人?相信红豆,苦尽甘来的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墨白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独目中现了泪光。红豆的这些话,玄夜人了耳也人了心,怔忡良久,缓缓说道:“没想到,你这丫头倒是蛮会劝解人的。”红豆蹙起眉。有心抢白他几句,但又想起他那日切腹的疯狂举止,暗叹一声,话到唇边又停住。

  玄凤从宫里回来就听到平安的禀报,得知玄夜、慕容泓、墨白在栖风居,脸上没露出什么,心里是不快的,如果世上有两个人是玄凤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么这两个人此时此刻都在这栖凤居之中。当下吩咐平安不要言语,到偏厅换下蟒服,来到与栖凤居遥遥相对的流云阁。

  缓步来到楼上,玄凤揣测慕容泓和墨白一同拜府的用意,想来想去,无非就是两件事,摇了摇头,暗自苦笑,慕容泓的心意他是明白的,可是即便事过境迁,自己现在还是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墨白,而且玄夜还在那里。然而,没想到的是,他身处流云阁,还是看到自己刻意避开的人。正厅里的每扇碧罗纱窗都是敞开的,虽然窗前柳绦半掩,玄凤还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的情景,尽管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面对墨白,红豆脸上的神情是关切的,那一瞬,玄凤心里忽生几许不自在。玄夜不知说了什么,慕容泓和墨白告辞离去,厅里面的封雪莹、左翼和小巧也被打发出来,只剩下玄夜和红豆两个人。玄凤挑起眉头。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也过去了,玄夜还是没走,玄凤胸中郁结之气越聚越盛。不知玄夜说了什么,红豆如春花一般,盈盈地绽开一个极美的笑,红唇一启一合,坚定地吐出每一个字,眼角眉梢半是羞涩半是喜悦,看得玄凤心弦一颤。然而,玄凤很快有所醒悟,红豆面前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玄夜,脸顷刻间冷了下来,心里好似裹了一根针。等到看见玄夜的手仿佛要抚上红豆的额头,玄凤再也坐不住,腾身站起。

  平安、彩衣、小巧见玄凤来势汹汹,不知出了什么事,连忙迎过去,却不料玄凤看也没看他们一眼,拂袖而过。三个人面面相觑,连忙跟在后头。封雪莹正和左翼说着话,见玄凤来到近前,刚要说话,却不料玄凤张口斥道:“你们倒是会办差事,我是让你们守在门外面吗?”这一句话好似疾风,还没等左翼回答,风就已经刮过去了。左翼和封雪莹对视一眼也跟羞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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