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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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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丁文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一个八品进士,搞不好还是个九品,如果不是进士及第的话,到外县从主薄、县尉做起,按部升迁,何年何月才能有机会进入朝廷呀?新法招致不满的一个原因,就是王安石只要人家说新法好,就加重用,简拨了太多的投机侥幸之人。这两人要想有机会进入朝堂,还早得很。” 其实当时朝廷重臣推荐一两个人,根本就是风气所在。王安石就不说了,冯京、文彦博、吕惠卿、曾布,甚至石越,谁没有做过?吕惠卿两兄弟布列朝廷,陈元凤带到兵器研究院;石越还提拔了一个唐棣呢。而且说起来,进身最快的,当数石越,三年时间,就是五品,历史上不能说没有,宋代还有三日三迁的,但是终究是很罕见的了。 石越微微笑道:“你说得虽然有理,但是多一些人材,于国家还是有利的。何况如果他们真的有才华的话,未必就一定要放外任,到太常寺做个奉礼郎以下的官,我就办不到吗?” 白水潭学院的第一届技艺大赛,在第一天结束之后,所有的人都知道这肯定是一次成功的活动。 当时汴京的居民们,文艺生活虽然不能和后世相比,但也不能说不丰富,相国寺的“万姓大会”就是经常有的,但是竞技体育那独特的魅力,和“万姓大会”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事物。当着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人击败对手,那种成就感让年轻人们感受到不逊于黄金榜上题名的快意。 无论是从马术比赛中从马背上摔下来,还是射箭比赛中弓被拉崩,亦或是二十五里(不足一万米)长跑中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选手没能坚持下来,都成了汴京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话题。最让桑充国意想不到的是,当天下午有许多赴京考试的士子要求能够参赛,和白水潭的学生一决高下。无论在哪个场合,如果能够击败名动天下的白水潭学院的话,对于这些年轻的士子们来说,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吧? 桑充国对于这个实际上“白水潭校运会”摇身一变,转变成“大学生运动会”,并没有特别的奇怪,当时石越提出的宗旨,就是希望借此吸引更多人的注意,让读书人在读书之余,不忘强身健体——不过这个主张是没有说服程颐的,因为伊川先生认为养生之道,在于打坐,这个观点也不能说完全错误,不过按石越的说法,则是两个正确的观点同时存在,是可能的。伊川先生当然可以继续打坐,不过让白水潭不愿意打坐的学生练练剑术、跑跑步,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第一届技艺大会正好赶上省试之前,桑充国是没有刻意安排的,不过石越有没有想过这一点,别人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能提高白水潭学院的声誉,总是不错的,这一点桑充国程颢也好,程颐也好,邵雍孙觉也好,大家观点一致。前阵子“四大学院白水潭讲演”被誉为大宋以来第一盛事,所以对于和别的学院进行交流,白水潭学院的领导者们,对此是很开明的。 因此桑充国当天召开的教授联席会议很容易的通过了决议,在接下来三天内,允许白水潭以外的士子组队或者单独报名参加比赛。这个决议只是苦了那些负责组织这次比赛的学生们,如果不把赛程变得具有相当的灵活性,根本不可能适应这份新的决议。 当然比赛从第二天起,也因此变得更有对抗性,更加精彩。连汴京的市民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本土本乡的白水潭学院,一派支持外来的士子,有两家酒楼公开博彩,赌三十六项的冠军人选,差点被开封府给查封了。 最让石越哭笑不得的是有个御史居然因此弹劾石越,说他纵容指使白水潭学院办技艺大赛,让天下士子不安心读书备考,玩物丧志,是破坏国家抡才大典的行为云云,此事后来成为熙宁五年第一笑话,忍俊不住的皇帝赵顼在弹章上御笔钦批:“吹皱一池春水,干石越何事?” 不过在熙宁五年九月中旬,也许最值得注意的事情,是九月十二日司马梦求等人如约拜访石越。 接到司马梦求等人名刺的石越亲自迎到门外,把四人直接引到花园设宴接待,这让吴从龙和范翔简直受宠若惊,连陈良都有点动容。毕竟石越的名声,如日中天,完全可以和王安石、苏轼相提并论。 石越赐邸的花园,此时和之前又有不同,因为觉得石安夫妇忙不过来,他又请了几个家丁和花仆帮忙——家丁是唐甘南亲自帮他选的,花仆却是冯京推荐的,因此花园虽然不大,却也是静中有韵,一股引来的活水,从石眼中涓涓冒出,兼之绿草茸茸,石苔斑斑,竟是颇有山野之妙。横塘曲桥之畔,一座翠亭,亭中自有桌椅酒菜,石越请众人坐了,自己这才坐了主位,李丁文则坐在他的旁边。 石越端起酒来,笑道:“久闻司马公子之名,久欲请教,不料今日得偿所愿,吴公子、范公子、陈公子亦皆是大宋英杰之士,今日相聚,必有教我,石越不才,在此先敬诸君一杯。” 众人连称不敢,举杯回敬。 待一杯酒尽,司马梦求奇道:“学生一向默默无名,石大人却是似乎早已知道学生一般,这中间缘故,学生愚昧,还请石大人解此迷津。” 石越笑道:“良材美质,断难自弃。司马公子在两淮江浙往来一年,不知道有多少人称赞公子呢。”他故意点到为止,却并不说明。 司马梦求真是吃了一惊,说不出话来。 石越微微笑道:“以司马公子之能,必能有所教我,还盼不吝赐教。” 司马梦求倒不想石越如此开门见山,连忙说道:“学生见识愚钝,只怕让公子失望。” 石越叹道:“身在高位者之患,是不知百姓之疾苦。象我们这些人,整日里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高坐庙堂之上,坐谈议论,百姓之疾苦,谁能感同身受?上行下效,便是小县知县,真能深入民间者,亦廖廖可数,而敢于据实上报者,更是难有。《汴京新闻》号称能反映民间疾苦,可实则亦不过限于开封一府罢了。朝廷法令行于四方,纵有良吏执行,各地风俗人情不一,守令为求考功升迁,无不讳病忌医,这是人之常情,而最后吃亏的,是百姓与国家。我虽有亲近百姓,了解法令真正的执行情况之心,但是身在朝廷,往往也脱不开身。司马公子是有心之人,还望能够直言无忌。” 他这一番话说得众人无不动容。司马梦求起身行了一礼,正色说道:“石大人如此见识,实乃朝廷百姓之福。如此学生便斗胆放肆直言,有不是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石越伸手说道:“但说无妨。” 司马梦求清清爽子,侃侃说道:“自熙宁二年,陛下召王相公入朝,主持变法,至今已近四年。所谓变法,其要者有六路均输法、农田水利法、青苗法、免役法、保甲法、保马法、市易法、免行法及置将法等。其他细法,不计其数。而其中青苗法,本是争议极大,石大人改良之后,又多出三法:青苗法、钱庄法、合作社法。不到四年时间,相继推出如此之多的法令,一法争议未定,一法又出,本来就嫌苛急。而地方官吏奉行,多有变样,更易招致反对。但平心而论,新法亦有可取者。” “譬如免役法,朝野之中反对一片,但学生这几年往来南北,终于发现其中之奥妙。原来免役一法,北方人反对得厉害,南方人却不甚反对。” 石越和李丁文听到这话,不由愕然,三年以来,还从来没有人对石越说过有这样的事情,他想了一回,没有明白为什么南方人反对不厉害,而北方人反对得厉害。当下便问道:“这是为何?” 司马梦求叹道:“因为南方与北方,情势不同。大抵南方百姓,较北方百姓要富庶,而南方百姓的徭役,亦比北方要重。实行免役法,一般的南方百姓,多能承受,而因此免掉徭役,只要朝廷不是庸外加庸,百姓反而觉得方便。而北方就不同,百姓穷苦,本来就出不起免役钱,而免役法又分五等户征收,原本不要服役的客户与四、五等户、单丁户、女户,都要交一半的助役钱,和十分之二的免役宽剩钱,使贫者更贫,雪上加霜,而国库竟因此富裕。所以北方最穷的百姓,是很受免役法之害的。特别是十分之二的免役宽剩钱,说是为荒年灾年备灾的,实际上年年征收,几乎变成常赋,有些地方甚至增加到十分之四,十分之五。深害百姓,南方还好,北方百姓则实有不堪忍受之苦,而偏偏北方官户、客户、四、五等户特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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