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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曾布也是个聪明人,他心里一琢磨,便知道韩维的用意,因笑道:“老邓,韩大人说得有理,先喝杯茶吧。”

  但是他既然知道了,邓绾又岂有不知道的道理?邓绾一心想把这个案办漂亮了,进一步得到王安石的重视,皇帝的赏识,御史中丞杨绘得罪王安石被罢,现在御史中丞这个位置还空着呢,他邓绾正想坐一坐。

  但他也不想得罪韩维了,毕竟韩家不是一般的家族,势力根深蒂固。他眼珠一转,半开玩笑的说道:“既如此,曾兄和韩大人先喝茶,我是忙碌的命,就让我点了人去抓人吧。”他认准了王安石这棵大树,就不怕得罪石越。

  韩维和曾布对望一眼,心里问候了邓绾他祖先不知多么次,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跟着邓绾一起点了人往白水潭开去。毕竟不能让他一个人去抓人的话,否则这事好说不好听。

  邓绾骑在一匹大白马上,不时的和韩维、曾布评点一下白水潭周边的风光,和韩维、曾布不同,他是第一次去白水潭,这里的水泥路、红砖瓦房,都是他以前没有见过,夸上几句也很正常。只是他这个人在韩维、曾布眼里显得实在太恶心,韩维故意不理他,只顾着和曾布说话,把他凉到一边。不过邓绾也真够脸皮厚,他也毫不在意,依然是骑在马上摇头晃脑。

  不多久到山门之前,邓绾坐在马上,看着石坊上的对联,指手划脚的说道,“什么事事关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都不懂,石越还是治《论语》的,连这都不懂。”

  韩维冷笑道:“看来邓大人对《论语》颇有心得?”

  邓绾嘻笑道:“不敢当。”

  韩维见他如此无耻,不免哂道:“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不知何解?邓大人想必有以教我。”这也是《论语》里的话,他这是骂邓绾大言不惭。

  邓绾主知肚明,心里虽然恨得牙庠庠,却打听主意暂时不和韩维计较。只要自己将来做到御史中丞,纠绳百官,再和你韩维算账不迟。因此他便嘻笑着顾左右而它。

  曾布听韩维奚落邓绾,心里也委实痛快。但他和邓绾始终都新党一派的人,不好表露得太明显。便忍住笑纵马上前说道:“这是皇上亲笔手书的院名,我们骑着马进去不太恭敬,不如下了马吧。”这是隐晦的提醒邓绾不要太猖狂了,白水潭学院也是有来头的。

  韩维和邓绾答应了,便下了马九转十三弯的往白水潭学院走去。到了主楼,听到消息的桑充国早就迎了出来,抱拳问道:“韩大人、曾大人,不知来此有何贵干?在下未能远迎,伏乞恕罪。”他不认识邓绾,也就没有打招呼。

  韩维勉强笑道:“桑公子,奉皇命公干,请《白水潭学刊》李治平等十三名作者及编者随本官去一趟开封府。这位是知谏院邓大人,和曾大人一起协助本官办理此案。”

  桑充国一听是邓绾,那鄙视劲就来,当下轻描淡写的拱拱手,漫声招呼:“邓大人。”他根本看不起这种小人。、邓绾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心里恨声骂道:“你一个布衣竟敢如此轻视我,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别以为石越我就不敢得罪。”

  心里如此想,嘴上就冷冷的“哼”了一声,公事公办的说道:“桑公子,不必多礼,把这些人给本官请出来吧。若让衙役进去抓人,弄得鸡飞狗跳,于石大人脸上不好看。”

  桑充国干笑道:“好的。”接过韩维手中的名单,喊道:“段子介,来,去把这些同学给找来。”段子介早就应声而至。

  邓绾打着官腔说道:“慢——,让几个衙役跟着这人一起去,免得你一人忙不过来。”

  桑充国心里暗骂一声,口里却答应道:“邓大人所虑甚是。外边风大,诸位大人先入室喝杯茶?”

  邓绾冷言道:“不必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不多久功夫,段子介就带着几个衙役回来了,他故作纳闷的说道:“桑教授,这名单的学生,不知为何,一个都不曾在学校。”

  桑充国装得大吃一惊,“什么?他们跑哪去了?”

  “听他们的同学说,前天晚上他们就收拾行装,说要回家探亲,昨天就突然都不见了。”段子介演起戏来还是挺有天赋的。

  那韩维和曾布闻言悄悄出了一口气,心情放松不少。邓绾却冷笑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桑公子,得罪了,来人啊,给我搜校。”

  那些衙役早就哄然答应,却听韩维厉声喝道:“慢!”

  邓绾转身问道:“韩大人,有何指教?”

  韩维也不理他,冷笑着对那些衙役说道:“白水潭是皇上亲口嘉许的学校,聚集的是大宋的读书种子,多少人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哪个家伙要敢鲁莽从事,把学院搞得一塌糊涂,本府饶不了他。”

  那些衙役算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差使,不过心里都明白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什么意思了,一齐再次答应,方去搜校。但他们哪里敢认真搜,草草走过就是完成任务,一个个生怕被自己给搜到了,将来韩大人给自己穿小鞋。然而就是如此,也把全校的师生都给惊动了,几千学子开始交头接耳打听出了什么事情……

  邓绾听到那些衙役回报,心里也知道要抓到那些学生是不可能了。但他如何肯善罢干休,他冷着脸对桑充国说道:“桑公子,既然找不到学生,就辛苦你把学生的档案交给我吧。”

  桑充国苦笑道:“邓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学生多是半途插班上学的,学院当时事务太忙,根本没有时间给他们编档案。”

  邓绾听得大怒:“分明是狡辩,桑充国,你要知道袒护犯人,与犯者同罪!”

  桑充国也来了脾气,冷笑道:“邓大人,你不要血口喷人,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邓绾听桑充国竟然敢顶撞自己,真是怒从心边起,恶向胆边生,当下厉声喝道:“来呀,既然学生跑了,把列在名单的编者给抓回去,还有这个桑充国,他是主编,便是主谋,断然脱不了干系,给我抓起来。”

  韩维和曾布都料不邓绾竟然如此行事,完全不怕和石越破脸,须知这样做,是往死里得罪了石越。他们也不敢作声,冷眼看着邓绾行事。

  桑充国冷笑一声,“请便。”

  但那段子介如何肯答应,见居然有人敢来抓桑充国,刷的把刀给拔了出来,厉声喝道:“谁敢动桑教授,我的刀子不认识人。”那些围观的学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要抓桑充国,也一个个动了义愤,起了敌忾之心,纷纷咒骂,有人就上来和邓绾讲理。

  邓绾知道今日之事,一不做,二不休,不把案子办成铁案,将来和石越就没有完,只要办好了这桩案子,王安石自然会保自己升官。主意打定,他咬牙喝道:“果真是目无王法,居然敢持刀拒捕,来呀,一起拿下,如果抵抗,就地格杀。”

  韩维和曾布也不曾想到白水潭学院居然有学生敢持刀拒捕,生怕把事实闹得不可收拾,自己也脱不了责任。连忙喝道:“大胆,你快把刀放下,本官自会主持公道。”

  桑充国也不曾段子介会如此大胆,他这一持刀拒捕,性质都会变了,因此也喝道:“段子介,把刀放下。”

  段子介看到这情势,也知道自己刚才实在是一时冲动,但心里那郁气却也难受,真恨不得和这些官兵大杀一场,此时听桑充国之言,也不敢不听,恨恨的把刀摔到地上,怒目瞪着邓绾。那些衙役见他把刀放下,便一起涌了过去,把桑充国和段子介全给绑了起来。

  邓绾看着被绑的二人,冷笑一声,又说道:“明理卷编者还有不少人呢,把这些人都给请出来。”

  那程颐等人听到风声,早就过来了,正好听到邓绾这句话,程颐冷笑道:“那些文章都是我编审通过的,不关旁人之事。程某在此处,大人不必费心去找了。”

  邓绾不认识程颐,而程颐当时也不是做过官的,邓绾更不在乎,当下冷着面说道:“好,识时务就好。”

  孙觉见邓绾如此猖狂,气得直发抖,因冷笑道:“这位大人好大的官威。老朽孙觉,这件事我也有份。你就一并抓走吧。”

  邓绾再孤陋寡闻也听说过孙觉的大名,但此时势成骑虎,他也顾不得太多,便说道:“孙大人,得罪了,给孙大人一匹马,也请回开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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