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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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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父女情深吧。 虽说心里转着如是一个念头,但刘宇轩愣是没说出来。他很明白,崔夙地心里一直有一个难解的结。若是直截了当说出来,只怕触动了她地伤口不算,还会把事情推到最糟的那个方向。沉吟良久。他便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道:“不管怎么样,总得看看真假。放心。有我陪着你进宫。我倒是不信,他有那么大的本事控制上上下下所有禁卫。” 见崔夙的神色稍稍轻松了一些。他忽然又一惊一乍地拍了一下巴掌:“对了,我看不如把那位胡先生一起带上。他既然是徐莹地师傅,又是先头的太医令,说不定能够派上用场。就算不能,有个精通医术的人在身边总归是好的,毕竟,梁姑娘还脱不开身。” 对于刘宇轩的建议,崔夙没考虑多久就答应了,立刻命人去长公主府接胡庸。等到这一位来了,又得知要和崔夙一起进宫,立刻是眉开眼笑一口答应。而崔夙看着那绝对不像是高人的样子,心中免不了连连嘀咕。 内宫九门几乎是一瞬间全部打开,首先打开的自然是面向朱雀大街的三个门,奉命封锁这里的侍卫亲军都看呆了。然而,等到刘成亲自护送一辆马车来到月华门前,又看到上头下来地人,一群军士立刻心领神会,彼此别开了眼睛。 这年头,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 尽管在宫外地时间不过短短两日,但是重新踏足宫中,崔夙却仿佛觉得过去了两年,甚至更长时间。刘宇轩一进月华门便立刻匆匆去履行自己的职责,此时此刻,她地身边除了胡庸之外,还有伤未痊愈却坚持要跟来地素缳,除此之外就是四个铁卫和刘成硬是塞进来的不少亲卫。事实上,看到两边纷纷行礼退避地一群侍卫,她怎么也难以相信,那个人真的曾经一度控制了宫中上下。 大约,那也只是假传圣旨而已,这一点从他呆在慈寿宫就可以看得出来。 遥见慈寿宫在望,崔夙却渐渐觉得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沉重,仿佛每一步迈出去都要耗费无穷无尽的气力。到了最后,她只是毫无知觉地迈着步子,直到站在慈寿宫前。此时,紧跟崔夙身后的素缳终于想起了那天的惊险经历,上前低声问道:“长公主,可要我先进去试探一下情况?” “不用!” 崔夙摆手止住了素缳,自己当头走了进去。素缳见这架势铁定是拦不住了,只得匆匆跟了上去,至于胡庸则朝着写有慈寿宫三字的牌匾看了好一阵子,最后眯着眼睛优哉游哉地迈开了步子。看那架势,哪里像是在皇宫大内行走,简直就像是自己的后花园一般。 进了慈寿宫,崔夙却发觉那些太监宫人的神情很有些诡异,招来一个询问了两句,她方才得知一大早,这些人全都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偏殿中,不免都有些惶惶然。只不过因为浑身没病没灾,又没有其他的隐患,所以慌张归慌张,却没有及时上报。 崔夙知道这必定是当初那个人进来的时候捣的鬼,只是却不好解释,微微一笑便往内间走去。常来常往的素缳自然不会引起多少注目,尽管她的面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然而,胡庸却不一样,那个东张西望的样子实在太过招摇,几个宫人太监实在看不下去,竟是偷偷笑了起来。 “胡……胡侯!”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四周不禁一静。只见慈寿宫总管张年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上来,竟是舍了崔夙直奔胡庸,看了老半晌忽然拜倒在地。 “您总算是回来了!” 第四十五章 心有尘埃 胡侯? 崔夙倒是并不计较张年先给胡庸行礼,但是,这一声胡侯却让她忍不住一阵发呆。胡庸原本自陈是太医令就已经很令人吃惊了,倘若还是侯爵,那么,只怕当初那些事情背后的文章更大。可是,她虽然对本朝世家谈不上廖若指掌,但也至少是知道大半,可并不记得有一家姓胡的。等等,莫非是……她一下子转头看着胡庸,脸上充满了惊愕。她隐约听说,当初英宗皇帝传说有一位胞弟过继给了自己的母家,只因为其母是文宗皇帝的宠妃。之后英宗登基,争皇位的兄弟贬的贬杀的杀,只有这一位出继的封了侯爵。难道就是眼前这个胡庸? 一瞬间,胡庸脸上的懒散之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平静而又漠然的表情。他盯着伏跪于前的张年看了半晌,忽然淡淡地吩咐道:“起来吧,早在离京的那一天,我就说过,那所谓的侯爵我不稀罕。都几十年的事了,亏你还记得清楚。” 张年缓缓爬起身来,毕恭毕敬地肃手答道:“在奴才心中,胡侯永远是胡侯。只要您回来了,那些跳梁小丑自然不足为道。”话说到这里,他方才瞥见了一旁面沉如水的崔夙,慌忙上前重新见礼,面上颇有些讪讪的。 崔夙强自把到了口边的疑问吞了回去,犀利的目光朝四周看热闹的宫女太监扫了一眼,众人立刻慌慌张张地退避开去,饶是如此,她亦知道刚刚那一幕一定会在宫中传扬开去。来不及细想太多,她便当先穿过珠帘往暖阁的方向而去。就在推门而入的一刹那,她却猛地犹豫了。 “长公主……” 素缳打从刚刚就是疑问多多,只是一直憋在心里不敢多问.16K.更新最快.此时见崔夙面露犹豫,便干脆把牙一咬上前请缨道:“还请让奴婢先进去!” 崔夙却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旋即一字一句地吩咐道:“素缳,胡先生陪我进去就好,你在这里等着!”她说着瞧了一眼跟在后面却不敢靠近的张年,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多年前地旧事,除了田菁和徐莹之外。大概知道的人也就只有这寥寥几个了。 素缳原想开口相劝,想到刘宇轩都特意退避了开去,再想想崔夙的脾气,她也只能怏怏作罢。等到崔夙进门,她一瞬间把全身功力都提聚了起来,只想着关键时刻能够奋力一拼,孰料此时腰间颈间忽然一麻,好容易提起来地功力竟忽然如潮水般退去,想要再提起半点也是难能。全身上下只存着一种懒洋洋的味道,却异常舒服。 瞥见胡庸向她微微一笑,随即跨入了门槛。又反手掩上了房门,她只觉得又气又急。但却没有任何办法。虽说身后还有几个铁卫和护卫。但是,她却没有一丝一毫地安全感。 这个世界上。永远只有自己的实力才是最可靠的! 一进暖阁,崔夙第一个瞧见的不是正对门口的徐莹,而是那边椅子上坐着地男人。尽管他戴着银假面,头脸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她还是直觉地认为,那就是她要找的人。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徐莹便忽然失声惊呼道:“师傅!”崔夙从来没有在徐莹脸上看到过那么丰富的表情,那一声惊呼中,流露出的不止是茫然和惊愕,更多的还有手足无措和欣喜若狂。见徐莹忽然冲上前来,她干脆让开了一步,然而,对方却忽然在离着胡庸还有数步远的地方跪了下来,随即重重磕下头去。 “傻瓜,我们师徒俩还用得着这套么!”胡庸倏然踏前一步,一把将徐莹拉了起来,爱怜地在她肩膀上拍了两下,“这许多年还是老样子,看来我那点医术你没有白学!好了,这边就留给他们两个,我们上外头说话!” 他说着便拽住了徐莹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双双出门,关门的时候却忽然冲着崔夙喝道:“长公主,人各有苦处,都有不得已,得饶人处且饶人!” 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人用得着她饶么? 崔夙心里猛地生出一股极度的不平,一双眼睛更是死死地盯着那银面具,倘若目光可以杀人,她地目光早就透过那面具,把那个人割得体无完肤。多少年的盼望,多少年的怨恨,她一直都想找到一个宣泄口,可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而这些天来,她最最焦头烂额地原因,居然也是因为这个人,因为这个也许是她父亲的人! “为什么不摘下你地面具?”她陡地提高了声音,几乎是竭尽全力才把自己地声音收摄在了一个可以接受的程度,“难道你连让我看一眼脸地勇气都没有么?” 坐在椅子上的陈非惊缓缓站了起来,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崔夙,仿佛完全没有听到那咄咄逼人的质问。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苦笑出声,伸手去摘脸上的面具和那斗篷时,忽然用缓慢而低沉的语调解释道:“我不是不想让你看到我的脸,只是,你看到了也许会不相信。” 崔夙闻言,面上却多了几分讥诮,然而,等到那张银面具彻底拿去,她却不禁呆了一呆。她原本以为,会看到一张憔悴苍白的脸,会看到一头花白的头发,然后,那个人会对她解释因为伤感娘亲的去世,所以方才不敢见她……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光秃秃的头上,赫然是几个戒疤! “其实,你是见过我的,只是隔着门,只能听到我的声音。你还记得我当日给你的一句谒语么?菩提无树,心有尘埃……我在佛门那么多年,心中这一点执念又何曾去掉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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