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栖蝶(103)_姬流觞

一零三

　　这天，天气有些阴沉，昏黄的天空从早晨就半醒不亮地耷拉在头顶上。允禵的心情没来由地烦躁。素素在旁边看得清楚，没敢像往日一样指点他。带着一身臭汗，允禵披上素素递过来的披风，揽着素素就要进宫。图海匆匆忙忙地进来，说道："王爷，庄亲王来了！"他来做什么？图海看看素素，嚅嗫地说："庄亲王奉皇上的旨意要见--夫人。"

　　素素觉得腰上一紧。允禵挥了挥手："告诉他，爷正在沐浴，稍等一下吧！"有本事拿圣旨来，带个话还那么大谱儿，摆给谁看！晾着去吧。转身对素素说，"今儿，你不答应也不行。走，给爷搓澡去！"也不知道哪儿来得那么大火，素素冲图海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惹允禵，跟了进去。

　　图海真是不慌，颠颠地回去复命。有夫人在，十四爷多大的火都能灭掉。

　　素素轻轻地给允禵按摩着肩颈。或许心情不好，允禵没有像往日那样胡来，只是老老实实地躺在木桶里想着心事。

　　"好了，起来吧！"试试水，已经差不多凉了。也不问允禵的意见，素素拍了拍他让他起来。泡久了对身体不好。

　　允禵看着镜子里的素素，正低垂着头，仔细地给自己编着辫子。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光洁而饱满的额头微微的有点突出，纤细浅淡的眉毛平静地点缀在脸上，垂下的眼睑带着长长的眼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微微地抖动着。允禵得意地一笑，只有他知道，藏在眼睑背后那双看似清淡的眼睛，在什么时候会绽放出惊人的妩媚和诱惑。他满意地陶醉在往事的回忆中，素素的这些变化都是他带来的。

　　找了根宝蓝色的流苏，轻轻地缀在辫子下面，素素满意地看了看。抬头看镜子，和允禵的目光不期而遇。嘴角向上一勾，手放在允禵的肩上，弯下身子，和镜子里的允禵平视，低声地问："满意吗？"

　　允禵伸手握住肩头的素手，惬意地长出一口气。拍了拍她，站起身来，勾起素素的下颌，说道："素素，这次，谁也不能把你带走。"他手抚上素素的脸，轻轻地感受着细腻的触感，叹道："再不济，他还能拿死人怎样？"

　　素素愣了一下，目光闪动，一时无语。允禵的手渐渐变得冰凉，良久才轻柔地说："你就是怪我，我也要这样做！"

　　素素叹了口气："一定要这样做吗？不可以放我走吗？"

　　允禵道："不可以！因为他会杀死你。还不如让我动手。"

　　素素看着允禵，说道："允禵，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允禵想起素素离开汤山那天的唇语，默想了片刻，终于慎重地摇了摇头。素素握住允禵留在自己脸边的手，轻轻地说："我也不知道！师娘说，那是人生。"

　　允禵愣了一下，问道："很重要吗？"

　　素素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好像不太重要。"

　　允禵失声笑了出来："那你为什么还要问？"

　　素素道："因为我在想，师父为了师娘杀死自己，和你为了我杀死我是不是都是因为爱？"

　　允禵渐渐凝固了嘴角的笑意，素素恍然未觉："不，我不能死在你们任何人手里。不可以，即使为了爱！允禵，如果雍正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我也要堂堂正正，明明白白地死。你不能杀死我。因为那样会让我不甘心，会让你负疚一辈子，不能释怀。我想我爱你，所以，不许你伤心！"

　　允禵眉毛高高地挑起，复又落下："素素，我不会让雍正轻易得逞的。若是有一天……我一定会随你而去的。和你师父一样，即使你变成了鬼，我也不能忍受你对着别的鬼笑。"

　　素素点了点头："好吧，我们都有自己的主意。至少现在我们谁都不能轻言生死。"

　　允禵亦点点头，看素素似乎要离去，突然抓住她说道："那个什么，我什么的你，"犹豫着不肯说下去，眼睛却仿佛蓄满了碧水的幽潭，折射着月华的清辉，柔柔地看着素素，蓦地低下头去，吻住樱唇……片刻之后，允禵终于抬起头，看着素素低低地说："不离不弃！"

　　庄亲王允禄也知道自己这趟差事不太好办，如果可以推，他绝对不介意交给任何人来做。皇上说一不二，这个皇上的嫡亲弟弟说二不一，两个人一样的强硬，连十三哥都是能躲就躲。现在被晾在这里，还算客气。但是，想起这次来的任务，他又犹豫了。建议皇上不要颁旨，究竟是对是错？难道真像十三哥说的，一旦颁旨，十四哥真的会和皇上闹崩吗？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和不确定，允禄坐立不安。图海看得直皱眉头，都喝第六杯茶了，看意思，还得喝……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允禄赶紧站起来，眼瞅着允禵和素素从游廊走来。赶紧坐好。想想不对，又站起来。待十四进门，上前以兄弟之礼请安！

　　允禵哼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上下有别，庄亲王的大礼，允禵不敢承受！"话虽如此，却大摇大摆地坐到正中右手的椅子上，接过图海呈上的茶，润了润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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