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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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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个时辰前,在那素织屏风后面,她也是背对着他的。如今,这样相似的情景令她心慌了。 “你…… 跟我说啊。”她无措地揉着十根纤指,心中一阵凉似一阵,刻心裂骨的疼痛几乎将她整个人吞噬。他依旧沉默着,却不知这沉默咬食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让她痛不欲生,却无法可想。 他长叹一声,声音冷硬。 “吩咐下人准备碗姜汤,方才淋了雨,你身子又一直弱着…… 早些就寝吧。”话未落地,她仍怔怔地立着,他却已离去了。 不知立了有多久,秋涵端来了一碗枣姜红糖,深色的浓浆,水汽盘旋。暖暖人口,甘甜舌尖,衬着丝丝辛辣,心头通体,却仍是冷的。“秋涵…… 我还是冷呢。怎么办…… 你说…… 怎么办?”她跌坐在地上,寒局绽放,只让人一阵阵揪心。 秋涵抹抹眼角,转身人殿。再回来时,她身后跟着桃蕊,桃蕊怀中是个睡得香甜的婴孩儿。 凝云蓦然抬头,世玙粉滑的细嫩小脸映人眼帘。静眸含波,她定定地看着儿子,心中风起云涌。 秋涵微微观察她神情,只愿极棍中的儿子能给此刻心灰意冷的她些许力量和安慰。 “玲儿…… 最近我竟问得少了,还乖么?” 桃蕊笑道:“乖是乖,一天不见母妃也只安静的,不哭不闹,笑得也多,可人儿着呢!” 柔致微笑浮上凝云眉间,她伸手接过了世玙。“哦?笑得多吗…… 是缭媛照顾得好。不见母妃也很安静…… 看来,玲儿许也不需要我这个母妃的呢…… ” 桃蕊一怔,暗骂自己仍是说错了话,杏目忽闪了几番,不知说什么是好。 凝云见她发窘,温声笑道:“不是你的错。我自己知道的,爹也是我害的,他也是我害的,只愿…… 不要再害了玛儿才好…… ” 话到后半,语息越发飘禽无根,正似她此刻的心。 桃蕊止了许久的泪终是落下。“请主子不要这样自苦。皇上对主子的心,连奴蝉都看得清清楚楚。路垂相反逆已证据确凿是不假,但主子是不知者不罪,怎能…… ” 凝云倏地站起,静眸含怒。 “怎么叫做我是‘不知者不罪’?那是我爹,父女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此生姓路,便不能与路家脱开关系!” 话甫落地,殿内霎时的安静,让每个人措手不及。 秋涵此时已恢复冷定了。 “主子既是这样说,就更该放得下。如今……一切只看皇上的心,不是么?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都说了,其余的无从改变,那么还有什么放不下?”她定然一笑,“说到底…… 什么都不由己的时候,才更该洒脱。” 凝云定定瞧她许久,不再言语了。 就寝前,她小妹妹似的任秋涵牵至床头,朱红鸳鸯合欢的锦袅,在烛光下依旧暖光流彩。东窗有依枝,挂得疏星莹灿。乌啼清霜,当萧瑟换了清瑟,她竟不再敢有怨恨。心族战栗,她轻抚青梅睡袍,瞧着秋涵吹熄了烛,幽幽一叹,闭目聆听,哀乐竟在心中处处,环绕不散。 就这样几日过去,梦中的寒冬,似真已至了。 凝云每日晨起梳洗罢,稍事妆容,便还如往日似的读书写字,对世玙竟不十分关心。 龙胤自那日离开毓深宫后,便再未来过一次。 她也越发沉默,不再与任何人交心,即便是秋涵这样亲近的人,也听不到她半分念想。 秋涵不敢多问什么,只替她时时留意着前朝后宫的风吹草动。 叛变后不久时,龙胤曾有过立凝云为后的念头,现在无疑是不可能了。那么其他殡妃中,芳贵殡本是呼声最高的,有相貌,有家世,还曾有太皇太后的鼎力支持,更在那夜立功。 然而,她再不能生育。已注定无子嗣的殡妃,如何能当后位? 因此若只论功晋封,昔日凝云晋妃后空下许久的从二品昭容之位,本可授予她。然而龙胤并未准许,下诏晋她为昭仪,与昭容同为从二品。 溥畅亦于是夜有功,于是晋封为晴贵殡,兼替如今不能参与后宫诸事的路贤妃筹备选秀事宜。 余下的诸缤妃,有资历,又有子嗣的便只有一个洛妃。 洛妃出身称不上非常显赫,但亦是朝中大员,且她平素贤良克己,淑德合时,更生有皇长子世淡。论起如今后宫各人之势来,她是后位的最佳人选。 然而龙胤不肯应允,也是没办法的事。 立于风口浪尖的还有一人,纳兰婉依。知她真实身份的人,宫中并没有几个。众人只知龙胤命御医要救活她,然而御医们对她目前的状况束手无策,个个只道,从未见过人处于这样的飘离,呼吸尚存,魂却似早已湮灭。 要她醒来,也不知还要多久。 后宫中自不乏喜传闲话的口舌,因此想得知目前的局面,不需费事。 但前朝究竟发生着什么,任秋涵有再大能耐,也是无法知道了。 她只隐隐觉得,宫中的风平浪静不过是有意粉饰的安宁,而凝云的平和淡定,也正孕育着惊涛拍岸般的爆发。 多少年后,当她忆起如今的一切,不过又是一声叹息― 无数错过,便织成过错;苍茫之中被生生割断的炽情,竟在污浊混沌中,幻化出了如此华美却又转瞬的一抹芒星。 第三十七章 影自娟娟魄自寒 辗转来去,终有一人能知前朝之事,亦关心凝云,肯据实相告。 然达琳。 从前封弼宸公主时,龙胤 便赐了然达琳宫中的微鸿阁居住。 她并不是喜安静的人,因此只往别处走动的多些,并不很在自己宫中闲居。平素爽朗豁达的她,本已放下心中一直郁结的感情,却又因挚友的遭遇锁了眉睫。 秋涵来微鸿阁拜访时,她恰刚回来。 瞧她玉颈上一挂橄榄石珠链,缀以红花欧泊玉石,身着一袭玫瑰紫剪羽宽腰裙,围胯环绕仿千瓣花绢,抹胸为玛瑙镶成的凤穿牡丹,本应贴身佩带的派部圆月刀却不见踪影。 秋涵心知,若无孕丧大事,那么流人摘佩刀,是只有觑见皇帝时才会有的礼节。 她来得正是时候。 “奴脾参见公主。”她屈膝见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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