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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那人珠纱遮面,鸳鸯眉与墨珠瞳深隐在卷曲的刘海下,远观便是蹙了双眸的幽离秋水。魂灵欲醉,她本便有缟仙之姿,如今这般从天而降似的,薄纱挂耳,绝美面容忽隐忽现;湘白单衫,约成身姿娇小玲珑,更添灵气万千。

  秀殷惊了,然达琳亦惊了,竟会是她!

  聂潇似是再顾不得手刃李拓的渴望,只趔趄几步,颤抖的双臂扳过她的双肩,再多的话亦不足以描述此刻的排山倒海。

  又是旧人重逢。

  又是百感交集。

  影逐烈阳身去京,琴断残今空余半,春别三日独不寻。

  谜底—个珍字,数年前的误解,数年后的重逢。

  珍……是谁的梦起,谁的劫终,又是谁与谁的生羁,至今终是明了。

  物换星移几度秋,两人再次相逢,竞已是六年以后。如今不知会有几人忆起,被礼亲王找回前,遗珠民间的珍儿亦生在那片钟灵毓秀的江南乐土苏州。

  江湖之远,庙堂之高,当宫廷中进行着硝烟弥漫的夺储之争时,珍儿还只是个纯洁的豆蔻少女,聂潇却是龙晟的知己重将。

  既是战争,便有输赢。当龙胤终究技高一筹,龙晟“死于非命”时,聂潇却隐下一切仇恨,出走苏州,为自己选好了靠山力量,潜伏着等待复仇的良机。

  相逢或许是上天注定的,然而之后的一切,全是事在人为。

  “潇哥哥……我等了那么久,为什么你不曾说出口过?你知不知道,民间的天空如此自在,我是不想与父王回京的,那时……如果你说过,如果你给我一句话,我就不会赌气离开你,就不会入宫,就不会又遇到了另一个他……一切,或许都会不一样的,对么?”珍儿苦笑,桃窝含冷霜,被白纱遮得隐约模糊。聂潇默默凝视着她,手上的血仍是温热的,沾染了她的素衣。

  他仰天长叹一声,不曾说过的话,真是太多。

  可是说过的话呢?

  “我的话……只会给你带来灾难啊。”

  影逐烈阳身去京,琴断残今空余半,春别三日独不寻。

  他以为自己说得明白了。

  他以为她会幸福。

  然而她竟是时时处在不自知的水深火热中,死过一次,疯过一次,人不成人形。亲情是假,爱情又逝,空空一场,她仍是独自一人,落寞前路。

  那座阴暗的的皇宫,先夺走了他的挚友,又夺走了他的挚爱。当仇恨在心中扎根,当愤怒遮蔽了双服,他甘愿被人利用,甘愿以这最极端的方式宜泄一切,终结一切。

  珍儿身后,龙晟在暗处审视着一切。手掌紧握“众生”的剑柄,他一任聂潇的面孔在自己眼中逐渐模糊,发誓不去理会“众生”舔血时,他心中如砍掉自己右手—般的剧痛。

  玉珠鸾宿,三旬之字谜,绝巅剑,属于他好兄弟的记忆。

  如今心中仍有不忍,然而,再踯躅片刻,会不会就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戏剧至此,已是高潮。

  置于暴风风眼中的圣泽宫,在一层高过一层的欲摧狂风中岌岌可危。

  御林军仍被堵在宫外,正绞尽了脑汁攻门;圣泽宫周围守卫不足一百人,誓死保卫着最后的防线。

  龙篪与副将商议许久,仍不可下定决心分出兵力至宫门处,自内解围。

  如今是叛党在内,我军在外。圣泽宫中一个战略不慎,主将的命便不保。

  然达琳走后,林若熙留在偏殿,踱着凌乱的步子。她的脸色愈加苍白,小腹微微痛着,她却不加理会。

  龙篪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亦分析得清清楚楚。

  望望窗外,殿外的硝烟,更衬殿内万籁片刻稍寂。她仿佛回到了长春宫蕙心殿。初入深宫的那个夜晚,同一轮月,同一斛星,她许下过怎样的心愿呢?

  如今,内殿中守在他身边的,仍是那个人。

  如何能赢你一次,路凝云?

  欣然的笑浮在若熙唇畔,想我生在天朝宿将世家,虽身为女儿,只要能得来一匹马,一把剑,何愁不能平生纵情搏命一次?

  这就是我,这就是林若熙,只要能赢,命也可拼掉。

  内殿中,尚瑾心神不定,却仍逼着自己凝神,悉心调制解药。如今,天下苍生的命运不啻压在她一人的手上。

  和田玉盏的杯沿,随她一双纤手翻飞,变幻出不同色的光晕绚彩。她不是没见识过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人,因此今夜的黑云压城,并不会使她惊慌。然而,她秀眉间渐蹙起一丝不祥,在她久未惊过的心上,忽覆上了彻骨的寒故。

  她抬眼望向内殿。

  凝云仍守在龙胤床前。他面上的血色几乎已尽失。

  尚瑾心中默算,知他至多还能挨上半个时辰,忙回过了神,百般调试着手中的解药,眼下的状况,任她如何谨慎小心也小为过

  半晌,她舒了黛眉,呼出屏了许久的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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