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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我的答复是‘不行’,你们走吧。”她转过身去,再不瞧溥畅一眼。

  “好大的架子!”秀殷大声道,“今天本姑娘倒要看看,你这衣裳卖得卖不得了!”

  “烦人的紧。”女子皱眉道,“京城的千金小姐我是见识了,现下我要走,你想拦我就试试看。”说罢起身,倩影一闪就到了门口。秀殷不服,叫侍卫去拦住她。凝云在一边瞧着,只觉得说时迟那时快,晶玉阁转眼就乱成一团了。

  秀殷的护卫一出手,方才还在旁边置身事外的年轻人忽然拔出了剑,朝护卫出击。其余护卫见有人动武,也立刻拔剑出鞘,打作了一团。

  凝云恰好坐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看的真切。那年轻人身手了得,凭一己之力竟将身后的女子护的严严实实,旁人莫近其侧。不一会儿,年轻人已占了上风。护卫见势不妙,猛然从旁边桌上抄起一壶酒,朝年轻人砸来。他用手一挡,瓷壶碎了,滚烫的酒登时涌到了他手上,剑啪地掉了下来。女子惊呼一声,抓起年轻人烫伤的手。

  这时,一名护卫趁乱举剑,眼看就要刺到女子了。

  凝云也不知自己如何想的,只知道在剑锋落下的一瞬间,她将女子拉了过来,只差毫厘。女子迅速地瞧她一眼,旁边的护卫却全将她当作了他们一伙,再次举剑欲刺。女子却轻盈地躲了过去,一眨眼的功夫便空手夺下了剑,另一手将凝云护在身后

  她不禁后悔起来。早知道方才该冒险走了,卷到这么档子没有的事中,搞不好就要出岔子。她靠在女子身后,胆战心惊了片刻,阁内却安静了。

  她定睛一看,几乎笑出来。龙胤怎么派了这些个酒囊饭袋来保护他的心肝妹妹?那些护卫东倒西歪的,根本不是这两人的对手,现下都躺倒在了地上,只有哼哼的份儿了。

  年轻人低下头来与女子耳语了句什么,女子哼了一声将剑丢在地上,斜眼看了看气得全身发抖的秀殷,再次转身欲走。

  “等等!”秀殷见自己的人倒了一地,又急又气。

  “还要做什么?”那女子不耐烦道。

  “告诉我你们是谁。”秀殷狠狠地问道。

  女子嘲弄地一笑,刚要开口,年轻人做了个收声的手势,冷言对秀殷道:“姑娘也该适可而止了。”她却似乎并不十分在意,大声道:“我叫然达琳。”说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晶玉阁外。

  然达琳半是气恼半是好笑地对路凝云说:“你不会武功,干嘛还出手帮我?”见那轻松的神情,并未察觉到她的真实身份。

  凝云稍稍宽了心,微微一笑道:“当时情急,既在姑娘身边,岂有不救之理?”

  “凭他们,”然达琳颇得意地一扬头,“还伤不到我。”

  见她得意的神情,凝云叹了口气。不知怎么的,她暗暗喜欢上这个然达琳了。因此虽然知道不关己事,仍好心地提醒道:“恕我交浅言深,姑娘远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时候,还是谨慎为好。这位少侠虽有身手,如果适才那女孩儿专心要对付,也只挡一时罢了。这几日,小心着些,可莫要自己去揽事了。”

  然达琳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她心里紧了一下,答道:“我的名字,姑娘不需要知道。今日幸会,就此告辞了。”说罢,不等然达琳追问,她迅速地转身走了。

  或许是走的太急,又或许是受了惊,刚刚转过街角,她便咳嗽不止。她痛苦地跌坐在地上,眼前又开始发黑,一口血涌了上来。她颤抖着去摸手帕,却在腰见触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拿起来一看,正是纳兰婉依赠她的那枚香囊。

  没有它,你撑不到半月。两人望着路凝云的背影一会儿,对视了一眼,然达琳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她冷冷地打量年轻人片刻,掉头便走。年轻人追了上去,拦在她面前,抱拳道:“公主请随卑职回营吧。”

  然达琳仍是冷冷地盯着他,正色道:“李大人还真是忠于职守。昨夜跟了我一夜罢。”

  “幸好跟了。”

  “用不着,没有你我也能应付。反正离面圣还有些日子,我才不要和王兄一起闷在营里,你且回去,不要管我了。”

  李拓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欲辩驳,一抬头却碰上了然达琳盛开的笑靥。

  “不管怎么说,刚才那一遭,李大人于我有恩,在此谢过了。既然大人职责所在,我再推托未免强人所难。方才那位小姐说的有理,我远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偏又是个‘揽事’性子,倒真需要人保护。既然如此,我们二人都退一步,你不要求我回营,我便答应你在我近旁保护,如何?”

  李拓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附加道:“仅此一日,今日日落之前,公主要与卑职回营。”

  “成交。”然达琳盈盈笑道,“若有得罪,还请大人海涵呢。请吧。”说罢,昂首大步向前走了开去。

  李拓默默跟上,心里面却莫名其妙地冒出刚才那个刁蛮姑娘气急败坏的俏丽脸孔来,忍俊不禁。然而立即又警觉起来。看那女孩儿的样子也有来头,这瀛部公主要是在京城中冒犯了哪位官家小姐,难保小事变大……圣泽宫,锦阳殿。

  转眼七日过去了,应验了纳兰婉依的预言——现在是连京城内都找不到了。他一想到她带着一身的病——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在外面风雨飘摇,就心神不定。

  我真的伤你如此深,让你如此迫不及待地要离去吗?

  他恶狠狠地用拳头敲着桌子。

  万般不愿意,他仍在三日之后告知了路丞相——他的女儿被当今圣上弄丢了。当然,她不曾回过家。从一开始,龙胤就没有想过去路府找。

  这是个太容易想到的地方,她不会去。

  看着心急如焚的路丞相,他抑制不住的内疚,犹豫再三,隐瞒了她的病情——没必要让这个老人更焦急了。

  是他的错,让他来承受更多的煎熬好了。

  龙胤的内疚还有另一层。朋月宫中他精心摆放的宝贝几乎全被毁了,然而他的心完完全全被失踪的那个人占满着,再留不出空间去想那些碎片。

  说不清是愤怒,担忧还是内疚所致,他的脾气急躁了很多,往日的冷静与沉着完全不见踪影。

  他第一千次地回忆早些时候的谈话。

  “启禀皇上,早在三日前,卑职就将昭容娘娘的画像抄送至各出入京城的关口,到现在无人来报,正说明娘娘并未出城……”

  “京城里翻了个底朝天仍然没有,还并未出城,一个好好的人凭空消失了不成?”

  “卑职不得不说,娘娘病重,至今还留落宫外,下落不明,无半点音信,或者……”御前侍卫的声音抖得像筛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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