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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嗄……"

  刘盈的嘴角抽了抽。

  这个木雕刻得的确很特别,可是她好像没说自己想要吧。

  她被迫握紧了那木雕,刚准备随手放在一边。胡荼转过头来,一双熠熠发光的眸子阴冷地看着自己,补了一句,"收好,不准弄丢。"

  威胁的意味很浓厚。

  气氛诡秘地带着些许尖锐的意味。

  刘盈被唬了一下,手一松,木刻连着袖底收好的竹签,一股脑地掉落在地。

  那支竹签泛着微微的黄,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字,勾角繁复,用朱漆填着,看来华美凝厚,底部的龙纹却张牙舞爪,格外威武,使竹签平添几分戾气。

  竹签顶端是一个尾角上勾的"十三",这是西丘独有的识字签,从一到千,只要能找到,西丘文字便能复原。

  丘总管把识字签交给刘盈,就能钓她出了岐州……

  西丘文,永远排在刘盈心中第一位。

  胡荼眼波一闪,捡起竹签,填进火中。一道异常灿亮的火光窜起,噼里啪啦发出炸裂的骇人响动,宛如噬人的魔物,被火焰笼罩,伊始还发出尖锐的号叫,转瞬就被火光吞没。

  他嘴角无声扯开一个讽笑,低头盯着篝火,低低道:"有时候,我真嫉妒这些东西。"嗡的一声响动,他手心握着的刀刃生生折成了两截。

  刘盈一怔,来不及发作,下一瞬,整个人就被这个冷戾阴沉的男子按住了肩。

  "胡荼,你干什么?"她厉声喝问。

  正挣扎着,耳畔传来嗜血的嗓音,带着略微的沙哑,"夫子,三年换一次温存,你……算不得折本。"

  她愣了愣,猝不及防,整个人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月色下,男子的眼眸闪着幽暗莫名的光。他生得极俊秀,眉睫浓密,鼻梁挺秀,比一般的女子还要干净漂亮,只是那眼神却阴沉冷戾,宛如嵌在冰寒之地的黑曜石,美得让人窒息,冷得让人害怕。

  他冰冷的唇轻易寻到那一处柔软,狠狠吻了上去,他的胳膊狠狠环着她的腰,制住了她逃脱的一切可能,那双纤长如玉的手抚摸着她,仿佛要把她揉入骨肉。

  刘盈笑了,就在胡荼准备继续这个亲吻时,一个冰凉的锐器抵着他肩头下侧。她看着他清冷的眼,略略退了一点儿距离,一字一顿,"松开,我和你说过,我不喜欢比我小五岁的男人。"

  一次被他吃干抹净,是她疏忽。

  第二次若依然无知无觉地荒唐下去,那她就是愚蠢。

  "你以为我会放开吗,学生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胡荼笑了,眼眸亮得惊人。哧的一声,刘盈手上的锐物狠狠地扎入他的肩下,殷红的鲜血涌了出来,胡荼却仿佛浑然无觉,依旧抱着她,加重着这个亲吻。

  直到鲜血汩汩流淌,锐器上的迷药发作,他这才不甘不愿地昏厥过去。

  "……你欠我一个温存。"声音中透着冰冷锐利的倔气。

  "有本事就来取。"

  刘盈面无表情地拔出匕首。

  匕首对着猎猎火光,殷红的液体滴落,血腥味淡淡散出,六个影子如几许轻烟从夜色中抽出,手中的锐光一闪,各自对准浅绿衣衫的少年。刘盈擦净匕首,清冷的眸光掠过抢占高位的影守,嘴角扯出嘲讽的笑。

  装腔作势,拿捏得真是时候。

  她撇撇嘴,一脚狠狠踹开地上昏厥的冷峻男子,快步入了马车。不远处的影守何曾见过这么嚣张的凶手。他们愣了愣,就在这时,众人看见本该昏迷的胡荼手指微微一弹,众人顿时了然,各自收了兵器,四处散开,如轻烟般融入了沉沉夜色。

  天光如霜,篝火猎猎。

  凛冽的风伏地卷过,压低了遍地野草。

  篝火被压至最低,陡然发出炸裂声,然后呼啸着绽放出更灿亮的光芒。

  胡荼躺在地上,反手摸到肩下,一手黏腻的血,冰凉的地面碎石硌在伤口,火辣辣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浊气。

  刘盈,你还真刺呀!

  被踹到的腿骨泛着钝钝的疼,似乎在提醒着他的失意。

  暗夜中走出个浑身素黑的老仆,佝偻着背,递来金创药,"二少,先止止血吧。"

  "由着它。"

  胡荼闭上眼。

  一阵沉默,老仆的声音沙哑带笑,索性坐在一边,"老奴早就和二少说过,姑娘不是一般人,这些个法子用着恐怕不通。"

  "要不还能怎样。就这么等着让她转了心意,恐怕再多的十年也不够等,她宁可百年之后孑然一人,独赴黄泉,也不会给我一分机会。有时候,我倒真希望她喜欢上一个人,哪怕不是我也好,总归那颗心不是无情。"

  他声音很轻,一字一句皆是啼血的绝望。

  这些话,若是搁在寻常,他不会说。可是今天,却不知怎的,很想说给老仆听。人在受伤时,连心也会柔软起来。素衣的老仆从小看着他长大,他想着什么、念着什么,一清二楚,听到这些,沉默下来。

  篝火噼里啪啦响着,两人一阵无语。

  他鼻翼动了动,"什么东西那么香?"

  "竹叶青,你要喝点儿吗?"

  老仆伸手递过一葫芦酒,胡荼睁开眼,笑骂一声,"你说我喝不喝?"

  "知道自己喝不得,还问什么。"

  老仆嘀咕的话还没说完,就惊讶地看见自己手中的酒葫芦被胡荼夺过,咕噜咕噜喝掉大半。这个阴沉冷峻的男子任由身后鲜血流淌,眼角流露出一丝苦涩,"人有时候就这么奇怪,明明知道有些东西沾不得,却忍不住要去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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