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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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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刚刚用了膳,就听见兰若轩外人声嘈杂。素洁小跑步进来,神色慌张,道:“娘娘,李公公带了一大帮人过来……” 我站起身,遥望远处被阴霾朦胧了的碧色檐角,心想,终于来了吗? 来的是皇后宫中的管事太监李公公。我与皇后关系尚好之时,也曾送了好些好玩意儿给他,平日里见了我,总要给个笑脸的,可今儿个,他却一丝笑容都没有,向我行礼之后,道:“宁娘娘,皇后有请。” 他身后带着十几名太监,想来不光是请我去见皇后这么简单,不把兰若轩翻个底朝天,他是不会罢休的。 迟钝如素洁也感觉到了其间的刀锋,不由自主地偎依于我身旁,“娘娘……” 我回头向她道:“李公公看来要搜查兰若轩,素洁,你叫人配合一下罢。” 我知道接下来的事我已经不能控制了。我不能控制他领了别人的命令做下手脚,唯有叫素洁警醒一点儿,可素洁向来驽钝,又怎能敌得过精明而老于世故的李公公? 我站起身来,叫素洁给我拿了那件紫貂皮的长披,仔细地披在身上,任由素洁为我系上同色的束带。这件貂皮大氅黑中带紫,颜色并不鲜艳,李公公见了,倒没说什么。 我一路走出来,兰若轩的宫人们皆已被人管制,集中于庭院之中跪成一片。我见势不可挡,唯有微微苦笑。她动手,竟如此之快。 我被李公公拥着,钻入四面有帷的小轿。小轿的四周,想必布满了李公公的手下,以防我有其他想法。他还叫一名婆子仔细搜了我的身子。我一切听之任之,皆不做任何反抗。 坐在封闭的青帐小轿之中,透不进一丝光线。外面的声息隐隐传来,到达我的耳边之时,却听不清内容,只感觉语声窸窣,让人恐慌而遍体生凉。 我紧了紧身上的紫貂袍子,抚摸着它柔软温暖的表面,微微地笑了。这一次的风雨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机遇呢? 我微闭了双眼,不去听轿外传来的人声,只感觉轿子稳稳地走着,或转弯或直行,良久之后,轿子停了下来,想是到了地儿了。 小太监揭开帷帘,突如其来的光线有些刺眼,却原来天色虽暗,昭纯宫两侧竟点上了琉璃宫灯。我步下轿时,早有小太监围着,引路宫女在前带路,竟仿若已把我当成犯人。情况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但我想,还能再怎么坏?坏得过大雪飘飞的那一年,我在生死边缘的挣扎? 来宫中多年,我何尝不是时时日日地挣扎在生死边缘之上。 引路宫女一路将我引至昭纯宫的正殿之上,皇后早端坐于凤椅之上,着大袖衣,鬓边簪凤形紫钗。由于太后新薨,她便未着红色,只穿了件颜色暗淡的袍服,脸上自是不见丝毫悦色。我不望左右,恭敬地向她行礼,在她叫平身之时,才起身用眼角余光打量殿内其他人。果然不出所料,孔文珍就站在一角,而素环,则站在皇后身旁,拿起案几上的瓷壶,为皇后添茶。 “今日本宫把宁昭华找来,实不得已,万望宁昭华不要见怪才好。”时凤芹缓缓地饮了一口茶,才道。 “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召见臣妾,都是臣妾的尊荣,哪里当得上见怪二字?”我垂首轻轻地道。她没有再称我一声“妹妹”,想来刀已出鞘,便不再收回。 “本宫一向与宁昭华交好,今儿却不得不召了宁昭华前来问话,实在是本宫不得已而为之。只因其中关系牵连重大,本宫既掌控六宫事务,便不得不查清楚这件事,以免众人疑惑,起了争端,动摇国之根本。” 听她洋洋洒洒一大篇下来,无一不冠冕堂皇,我唯有垂了头,连声称是。 她见我无话可说,便问道:“宁昭华,昨晚申时,你是否带人前去探望过太后?” 我答道:“臣妾听孔尚宫讲,太后心悸病发,臣妾带了尚膳房炖好的药汤前去探望太后,却未曾瞧过时辰。” 孔文珍这时出列证明,“宁娘娘送去的汤药,的确是奴婢叫司膳房炖煮的,由宁娘娘着人提了过去。其间发生了什么事,奴婢却是不知。” 我知道皇后早已下定了决心,无论我做任何辩解,她必把一切的矛头都指向我。她一早就布好了局,所以事发之前,我打探不出任何消息,只知道太后薨了,其中过程却一无所知。我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唯有见一步行一步了。 皇后的话语和蔼,却句句逼人,“宁昭华,太后虽有小疾,咳嗽不止,却一向身体健康。昨晚饮了你的药汤,却不到两个时辰便心痛如绞,骤然薨毙。经太医查探太后呕吐之物,却是她胃中有毒。太后晚饭后未曾进食,唯饮了你端去的药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早就猜到她会在此事上做文章,却未曾想到她做得如此之绝,把一切皆指向我,直指我是毒害太后的凶手。 第二十三章 宫声萧萧 寒风冷雨袭来 我忙跪下申辩,“皇后娘娘,臣妾冤枉。那药汤是臣妾饮过之后才盛给太后的。臣妾也没事,怎见得是那汤药有事?” 皇后冷冷一笑,丝毫不见平日的慈蔼,道:“本宫就知道你会如此狡辩。本宫怎么会忘了,宁昭华以前可是尚宫,手段自然高超。旁人自会猜测你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害人,你却愈是要如此做。不错,你端去的那碗药汤自是无毒,可宁昭华知道的东西可多着呢。宁昭华可记得兰若轩有一处兰花,名唤蝶蕊的?” “臣妾自然记得,几个月前蝶蕊正值盛开时节,臣妾还请皇后娘娘同来兰若轩观赏,皇后娘娘莫非忘了?”我垂头说道,“臣妾还未曾想到,宫内的花匠技艺却如此高超,竟在暖房之中栽了蝶蕊,隆冬季节还能盛开如昔。只不过这使人栽培催生的花草,总没有在室外天然雕琢的姿态来得美。” 花匠哪会这么用心,想是有人暗下旨意,暖房之中才会有盛开的蝶蕊。我却摸不透皇后布的到底是一个什么局,蝶蕊盛开,香气扑鼻,可此种花却是无毒的。 皇后浅浅一笑,“以宁昭华的手段,自然不会用如此当眼的东西……” 她一招手,有一御医走上前,低声禀报:“启禀皇后娘娘,单此药汤,实是治疗心悸之病的良药。太后近几日风寒咳嗽,臣给她开了几副怯寒的中药,中有熟地黄、南芎、白芍、白茯苓、当归身、干姜、石菖蒲、黄耆、人参、甘草等,因太后寒意不去,近日更是打起了寒战,臣便往药中加了官桂。宁昭华擅自用药汤为太后进补,有几样却是略有冲突的,不过冲突不大,也不过使太后肠胃不适罢了……” 就有太后宫内的管事宫女上前禀报:“皇后娘娘,自宁昭华走后,太后便如厕两三次,黄白之物恶臭无比。太后想起宁昭华月前送给她的香囊,便叫奴婢拿了出来给她挂上以去除恶臭,想不到不到两个时辰,太后心悸便加重,返天无术。” 御医便在一旁证实,“太后娘娘既然腹泻,体便已虚,正值寒气入体,那蝶蕊虽无毒,吸入鼻中,却有刺激肠胃的功效。再加上太后年纪大了,本来有汤药护住的,可汤药却被泻尽,如此便使得她原本的心悸加重,回天乏术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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