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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陈皇后念了句佛,似笑非笑的抬眼看她,“你就这么想让我杀了她?”

  寒夜更漏声声,忽而一阵风刮过,檐下铁马叮当乱响。可怕的寂静中由觉得夜之晦。她忽然哑声问道“皇后娘娘,你对张夫人这般用心,是为了陛下的病么?”

  陈皇后不经意的抬起眸来,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他娇美的面容,目光一路滑过她颈脖而下,落在她略显丰满的小腹上,笑道,“放心,你是本宫贴心的人,本宫给会给你一个交代。”

  李氏坐立不安的默等了一瞬,这份按耐不住的惶恐促使她须臾间站起身来,冲进了他的书房里。她们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她早已熟知他的一切事情,她甚至知道在书房的柜子顶端,有一个桃木的小匣子。都是他爱如珍宝的东西。时常会拿出来翻看,时间久了木匣子都被摩梭的旧了,她每次收拾屋子的时候都会将那盒子仔细的擦拭过,可他从来都没有起心去打开它。在她心底深处,她是多么的尊敬而爱重自己的丈夫,他们生活的每一天里,她都会感谢上苍赐予自己这般大的幸福。她就像一个虔诚的奴仆,跪在地上仰望自己的主人。

  可今夜,似乎一切都变了。

  她站在书房里手捧着桃木的匣子,内心剧烈的交战着。该死,是什么让自己装扮惶恐不安?她看到手里还捧着的那一束头发,忽然想起了恨意。原来她恨着的,是丈夫瞧向这一束时那激动不安的神情,这让她莫名的嫉妒起来,就是这一束头发,搅乱了自己所有的生活。

  她将头发掷到地上,再不去看一眼。拿着木匣子的手却越来越无力,忽然管家在门口唤她,“张夫人,宫里来人了。”

  他蓦然一惊,心里竟然有几分如释重负。匆匆将那桃木匣子重新放回书柜顶端,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

  一顶小轿静静地等候在府门口i,静候着李氏。临别时乳娘忽然跑出来急切唤道,“夫人,小小姐醒了,一直苦恼着要夫人抱呢。”

  李氏愁肠百结,探询的抬眸预备开口,却见那来传旨的中年太监面白无须,面目十分生冷,“张夫人,这是宫里的命令,孺人切莫再耽搁了。”

  “宫里到底传我去何事?”李氏有些不甘心的问道“为何我家老爷还没有回家?”

  “你家老爷在宫里犯了圣怒,”那中年太监微微一瞥她,似笑非笑的说道“皇后娘娘怜惜夫人,这才抬您进宫去说说话,看有没有法子替张大人转圈。夫人可莫辜负了皇后娘娘的好意。”

  李氏吓了一跳,想起丈夫平日里所说的“伴君如伴虎”更是吓得面色苍白起来。她匆匆取下了手里的秋水系丝涤的帕子,递给了乳娘道,“你且将这个拿给小雪,逗弄她玩一会。我去去就回。”

  他太监再无他话,见李氏上了轿子,吩咐一声起轿。

  ***

  建极殿外,石阶冰冷,张居正已经默默地跪了两个时辰了。殿门吱呀一声的轻响,只听到老师沙哑的声音在耳边道,“叔大,你先回去吧。陛下现在昏迷之中,一时半会也难转醒。等他醒来,自然会原来你的。”

  张居正仍然静静的跪着,青色的长衫衬得他的背部如铁削的一般坚硬。看着他纹丝不动的身影,徐阶幽幽的叹了口气,还想再劝,只听旁边告拱刚健的声音也传来,“张贤弟,快回去吧。杀那妖道的事是我做的主,陛下醒来再问,自然有我担着。你何须如此!”

  阿保刚刚转到宫口,冷不防听到高拱打雷般的声若洪钟,倒被吓了一跳。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低声吩咐了他几句,阿保闻言赶忙问旁边的小太监怎么回事。那小太监一缩脖子,浑然没看到阿保后面跟着的女子,只道,“冯公公有所不知,两个时辰前陛下醒来过一次,开口就问蓝真人的下落。当时殿里只有张大人在旁,便回禀了蓝真人死讯。结果陛下雷霆震怒,要张大人在殿门外跪着待罪。”

  “那陛下现在怎么样了?”冯保身后的一名女子忽然开口道。

  那小太监是新调到大殿伺候的,并不熟知宫中规矩。见这女子衣着朴素,面目平平,只道是哪个殿有些头脸的宫女,又见她身旁的那个女子面目姣好,姿色过人,只道这才是正主,于是给这女子请了个安,苦声道,“陛下处罚完了张大人就昏厥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呢。”

  冯保侧头去看那个样貌普通的女子脸色,却见阴沉的夜色中不瞧不分明。隔了半晌,那女子忽然快步走到大殿前,沉声对张居正说道,“起来吧。“

  彼时高拱贺徐阶仍在旁劝说,听到她的声音都愣住了,刷刷跪在地上,叩头道,”皇后娘娘."

  皇后三年来吃斋念佛,寸步不离坤宁宫,这是她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寝宫,难怪宫里许多人都不认识她,而她身旁的女子却是她宫中最为心腹的侍女可辛了。刚才那个答话的小太监吓得有些傻了,也噌的跪下去,却忍不住偷偷打眼去瞧,之间皇后娘娘的容色虽平平,沉静中却透出一丝有条不紊的气度来,这才是正主的风范,他暗暗给自己一个嘴巴,恨自己瞎了眼。

  张居正艰难的挪动了一下已经发麻的膝盖,低声道,”无有陛下的旨意,臣不敢起来。“

  ”大人连皇后娘娘的话也不听么?”可辛微微有些发怒道,胀红了脸。

  张居正略有些诧异的望了一眼这个很无力的宫女,抬头的瞬间只觉得她有几分面熟,他不及细想,只道,“皇后娘娘掌管后宫之事,恕臣不能奉娘娘之命。”

  高拱深深的叹了口气,虽然平日里看不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少年得志,此时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硬气,他生性刚直不阿,最与这种强项之人惺惺相惜,此时也出言相劝,“虽然是陛下的旨意不假,但此时若怪罪下来,我也要与老弟同担此罪。”说着,他跪在张居正旁,一副九头牛拉不回来的架势。

  徐阶啼笑皆非,内阁里一个张居正已经足够倔强了,想不到又来了一位倔相公。正欲出言相劝,忽听陈皇后冰冷的声音道,“卿等都跪在此处,是在胁迫陛下么?”

  一语未尽,张居正贺高拱背上都汗湿层衣。跪在这里有待罪之说,但若担上了胁迫君上的帽子,那就百死莫属了。两人踉跄的站起身来,深深向陈皇后一拱手,”臣等知过了。”

  陈皇后微微抬起下巴,语声依旧平柔的,“卿等都退下吧,我与陛下有事要说。”

  夜里的街市十分寂静。于是抬轿人的步履声格外清晰的传入耳中。李氏在轿子上不由觉得,宫里的轿子有温暖又舒适,一概绣花蓝绸的软榻十分柔和,就连抬轿子也比家里的人格小厮要稳得多。正在胡思乱想中,只听外面有人小声吩咐了句到了,他知道宫里的规矩大,刻意的拿出几分矜持,这才慢慢的掀开轿帘下来。

  然而一处巨大的飞檐首先融入眼帘,她环顾四周,不免惊恐,轿子竟然是停在一个极宽阔的平台上,四面都是汉白玉铺成的石阶,暗夜里瞧去犹如覆地的白霜。天边谢谢的缀着半个月亮。寂静中瞧去犹有几分瑟瑟然的萧索凄凉,依稀是夜风在远处拂过树梢,在这处巨大的空廖中听来凭生寂静。

  “我家大人在哪里?”她悠然有些惶恐,回身问抬轿引路的小太监,却见她们哪里还有人影。

  唯有适才送自己来的那顶青布小轿依旧稳稳地停在原地,某个瞬间她有一种错觉,好像从始至终都只有自己在这里。

  沿着台边石阶而上,便是衣橱极大的宫阙,她午后到过皇后的住处坤宁宫,比较起来却也不足这处宫阙三分之一大小。这宫阙的飞檐上走兽层密,巍峨的歇山顶如巨山罩在眼前,好不让人觉得森然。忽然那漆黑的殿中透出一点光来,一大片一大片的洒在殿前乌黑的金砖地上,有几分斑驳。她一惊,抬头看清了这处殿阁上笔致挥洒的漆金匾额:建极殿。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素装的女子立在门槛处,正是午后时见过的皇后身边的侍女可辛。此时她的眼睛有些发黑,可是姿色娇美的面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开口道,“张夫人,随我来换身衣服。”

  她不明缘由的被带到大殿之侧的一间小小的耳房中,陈皇后早已静静的坐在金丝软榻上半阖着眼。可辛转进内室待了一会,再出来时只着了内裙小衫,却将一套素白的衣裙递给她。

  李氏红了脸,“我怎能穿您的衣服。”可辛的面上划过一丝愤恨的神色,咬牙道,“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快换上吧。”李氏不明就里,见可辛脸色不好,也不敢多推辞。只得红着脸将自己的外衫除下,依言换上了可辛的衣裙。穿上他才发现,这件衣裙虽然看着素雅,丝质u竟然是极好的,不知用什么丝线织成,通体轻薄如蝉翼,烛光下看去,却又隐隐泛着微光。

  “皇后娘娘,”她有些拘束的拉扯着衣裙,迟疑再三还是开口道,“我家大人在哪里?”

  “夫人真的想救张大人么?”陈皇后缓缓睁开眼,看了她一瞥,忽然取出一个藕色的丝涤系在她腰上,这才缓缓点了点头,说道,“那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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