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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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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是红火热闹的如天上仙境,丝鼓礼乐之声不绝于耳,隐隐还能传过墙来。 屋外却冷清箫索的似人间地狱,屋内拉了厚厚的帘子,进门就有一股灰尘的味道呛人,四壁空空荡荡,光线阴暗骇人,一派暗淡凄凉的景象。 时值四月天气,天气早已转暖。人们都穿着薄薄春衫,然而这室内仍然烧着极旺的炉火,人一进入这室中便觉得焦热难耐。 屋中的长榻上,卧着一个女子。却裹着一袭火红的狐裘披风,安然阖目躺着,看不出死活。 严世番快步过去,摇了摇那榻上女子的手臂,轻声唤道,“兰儿……”他的目光柔和,神色竟然是异样的温柔,安媛在一旁看得怔住,心中却渐渐勾连出整个事情的经过。 那榻上的女子渐渐醒转过来,一双凤目睁开,努力要辨认出眼前的人。严世番带着希望望着 她,可榻上的女子却惊恐的睁大了眼,急声说道,“都是鬼……怕……我怕……” 她却有些痛苦的用手捂住腹部,安媛这才注意到,段王妃的肚子高高鼓起,她竟然是怀胎足月的妇人。 “兰儿,不要怕,我接你出去。”严世番有些心疼的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似怕声音大一点就会惊扰到她一样。 天气渐渐变得漫长,一览无余的倾泻入室,光线须昱间被折的细长,透过雕花的窗子,淡淡给室内的浮尘镀上一层鬼魅的光晕。 “疼,疼……”卧榻上的女子轻声呼着,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沁出一层血色,异样的红晕,倒似是抹了一层胭脂,看上去保养得虽好,却免不了已然枯槁。她的神情此时已然不清,口中念叨的都是些胡话。唯有一双苍白纤长的玉手紧紧抓着榻边,面部痛苦而扭曲,身子不断的颤抖着。 严世番手足无措的站在榻边,去握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指抓的甚紧,根本掰不开,他一时间心下惶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榻上的段王妃忽然大声叫道,“王爷,王爷……”她的神智陷入昏迷之中,时而叫着“王爷”,时而叫着“妹妹”,时哭时笑,没有片刻安宁,声音渐渐嘶哑,嘴角也带上了血丝。 “有我在这儿,有我在这儿……” 严世番再也忍不住克制,他极力的搂住她,想让她平静下来。他的手握紧了她的手,口中不断的轻声安慰着,希望掌心的温度能够传递出去。 “王爷,王爷,你是王爷吗……”段王妃的哭声却愈加凄厉,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他痛的不断颤抖着,身子被搂定了动弹不得,牙缝里吱唔着仍然发出呜呜声,听起来尖利刺耳,分外瘆人。 严世番轻轻用另一只手也环定了她,宽大的袍裙掩住了她裸露在外的消瘦手臂。 “我是的,我就是王爷,”他无比怜爱的俯身凑到她耳边轻声的说,声音的坚定中却浮起一丝淡淡的苦涩。怀里的女子顷刻间安静了下来,似一只困住的小兽得到了安慰,伏在他怀中低低的呜泣。 “让我来看看。”安媛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疾步走到榻前,用身子挡住了她。安媛一手搭在她的额上,触手却是冰凉冷汗。一手轻轻打开她的衣裙,却是触目惊心的一股蜿蜒鲜红。她顿时大惊失色,“段王妃,这怕是要生了。” “这里一个丫鬟婆子都没有,府里的大夫都不知道在哪里,出了事怎么办,”严世番瞬时焦急起来,“一定要在这里生产么?” 安媛俯身仔细的看了看段王妃的样子,言语却不容置疑,“宫口开了三指,不能再耽搁了。我在嘉峪关的时候,见过几次产妇生子,快去打一盆热水来。最好能再寻个大夫。” 严世番也是个果决利落的人,闻言不再争执,急匆匆的便奔出房去,吩咐外面的轿夫去端水,自己则去寻大夫。 这边安媛卷起了床榻上垂着的软罗细帘,从床边找了一块素帕,轻轻用水浸湿,有些紧张的擦去了段王妃头上的汗,段王妃眉目间全是痛苦的神色,大声的叫着,用手拽紧了安媛的手,安媛只觉得手上剧疼,却任由她掐着,不敢抽出,柔声安慰道,“娘娘,你忍忍,到开了七指的时候再用力。” 那轿夫捧着满满一盆热水进来,有些紧张的看着房了的一切,安媛低声吩咐他放在床边。 此刻房门半开,外面隐隐传来悠扬的丝璇礼乐之声,锣鼓喧天,格外热闹。 段王妃目光忽然直直的凝视着天花板,大声的问道,“这,这是什么声音……” “只是一些乐工在排练歌舞,不妨事的。”安媛轻轻的说道,心下有些紧张。 段王妃瞬时仿佛清醒了过来,她听得凝神,仔细分辨了片刻,忽然又惊又疑的说道,“这是礼部的凤和鸣瑟曲……这是我出嫁时奏过的曲子,王府里究竟在做什么……” 安媛不及祖止,只听那轿夫愣头愣脑的说,“这是王府里在办喜事,敲锣打鼓的声音呢。” “喜事……”她凄婉的转头,不经意却看到榻边的安媛,须虞间变得无限惊恐,“你,你没死……” “娘娘,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肚子里的孩子。”安媛心知这话中还有许多隐情,可此时安抚她却是最重要的,她毅然说道,“您必须生下他来……” “孩子,孩子……”段王妃凄厉的一声大叫,目光中全是绝望,唇边沁出血来。 这是严世番回到房内时,见到的情景。 段王妃面如死灰的躺在床上,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不知是死是活。安媛焦急的跪在榻边,一遍遍的用素帕擦拭着她的额,企图唤醒她。 而轿夫则呆呆的站在榻边,手里还抱着一个刚刚出世的婴孩。 “这是怎么了……”严世番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榻前。只见榻上娇小的女子紧紧闭着双目,一袭艳丽的红裙罩在身上,仿佛不胜阔大。 “娘娘生产过后,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一直没有醒来,”安媛悲伤的站起身来,接过轿夫手里的孩子,轻声说道,“所幸孩子是平安的。” “这不可能……” 严世番手里的瓷瓶当然坠地,玉洁的瓷片碎了一地,滚落出几颗小小的黑色药丸。 “兰儿,醒醒啊,是我来晚了……” 他扑到了段王妃的塌前,去触摸她的脸,却发现那脸冰凉的刺骨,没有一丝暖意。榻边跪着的严世番此刻声音已带了干枯的哭意,他的头深深垂着,面容隐在阴影处,只有绝望的神色。 “兰儿,是我没有用,是我一直迟疑,不敢带你走,是我没有请到大夫,上天惩罚我,连最后一面也没有失策留给我,”他压抑着满怀的伤感,任凭怎么呼唤,榻上的女子也再也不会醒来。 时间,伤心无尽,悔恨无穷,却由胸腔中郁积出一份彻底的悲凉,他仰头而嘶声长啸,如孤狼般绝望,“都是我的错,是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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