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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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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今早拉着我絮絮说了许久,央我来做这媒。我本不愿答应,奈何王爷一直恳声苦求,后来叔大听了一会儿便回去了,只有王爷一直在央我。我思前想后,确实觉得对你来说是个好归宿,便答应来与你说,未想到会惹出这样事来……”嫣儿轻声叹息着,“你未见到他今日央我的神情,那样的激动,甚至有几分脸红……我认识王爷这么久,从未见过他那样孤傲的一个人,仿佛把什么都不看在眼里,却会有这样的神情。你啊……罢了,不说这些……你们有缘无分,这样让他死了心也好,好过日后再有伤心……” 回龙寺中,风雪且住,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童拄着一根长帚,在寺门外卖力地扫着积雪。忽见一匹通体雪白的快马疾驰而来,来人翻身下马,却是一个青衫磊落的年轻男子,眉间气宇轩昂,颇有几分清冷萧肃之气。 小童与来人早已熟识,便躬身笑道:“师兄,今日这么大的雪,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青衫男子只点点头,简促道:“师父可在后院?” 那小童头上梳了一个髻,此时一歪脑袋,天真地笑道:“师父一早便念叨着师兄,说你会来,我还不信呢。他老人家在后院等你许久了。” 男子闻言一惊,把马缰交与小童去马厩系好,便向后院快步行去。未进院中,只听老师苍老的声音在房中笑道:“可是叔大来了?” 张居正一抬眼,只见老者身着一件灰布棉袍,笑呵呵地坐在桌旁,身边却有两杯清茶。他躬身行礼道:“老师早知叔大要来?” 老者含笑把一杯清茶递给他,说道:“今早戏卜了一卦,却是坎下艮上的一个蒙卦,便料叔大要来。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岂不应验?” 张居正本是不信易卜之道,然而听得老师如此神算,不由叹服,“老师妙卦,学生正是有疑惑而来,还请老师指点。” “你是来问卜前途?”那老者正是再次入内阁为辅政的徐阶,此时他问明来意,轻轻啜了口茶,只是沉吟,“叔大,你于我门下修学多年,然而你向来只论‘敦本务实’的学问,从来不轻涉易理之道,怎么今日会有这样的发问?” 张居正轻掸长衫,眉目间镇定自若,正色道:“昔日阳明先生有言,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如今学生在裕王府中侍读已久,心中却久无所适,便是存了这样的疑惑。” “龙潜于邸,指日可飞天,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缘。”徐阶直盯着他问,“你可是觉得裕王不是明君?” “裕王果敢有所为,将来是圣明之主。”张居正略一沉吟,仍然如实回答,然而眉间却有淡淡萧索之意,“只是如今严贼当政,景王窥储,裕王府恐非所栖良木。” “严贼乱国之祸,已有十余年,如今老儿已年近八旬,怕是不会长久了。”徐阶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分析道,“倒是景王阴险狠辣,是个劲敌。” 张居正想起重阳席间景王落井下石之事,忧心道:“不过景王心术不正,不是圣明天子的气象。” “你究竟心中还是向着裕王的。”老者一眼洞穿眼前学生的心思,朗声笑道。 “老师,学生如今却无心仕途了。” “这又是为何?” “世上之事,太过缥缈虚幻,追求仕途,却是朝野肮脏,寻求归途,却是满心不得意。便如这次圣驾去了南京,老师虽然重回内阁,依旧不愿跟随而去,只是推病在这里休养。有时候学生真想如老师一般,在这深山之中修隐,翩翩归卧泛江月而去。”张居正轻声道,声音中却有几分斩钉截铁的意味。 徐阶仔细听着学生的话,心下叹息一声,缓缓说道:“国家久有积弊,非一朝一夕之功,你于二十六年初入翰林院,便作《论时政疏》,痛陈国家弊政,虽有几分年少轻狂,然而被罢职却入裕王府侍读,更是福缘。人们皆说你不肯为圣上写青词是狂狷之举,然而老夫却有几分理解你的鸿鹄之志。你还年轻,人各有志,委屈奉承之事勉强不来。”老者轻轻用手沾着杯中茶水,在石桌上慢慢画着,口中续道,“老夫年轻时也饱读圣贤书,一心想学圣贤有所为有所不为,然而时势造人,就算曾入阁为辅政,也不过一笔青词写得能入圣眼。老夫几番退隐山林,其实进退之间,尚有许多辗转回旋的余地,你这般年纪,未必能理会得真切。”张居正心内一动,若有所思,“你生而逢时,要好好辅佐未来明君。这天日,就要换了……”徐阶一言既尽,便蹒跚起身,慢慢向屋里走去。 张居正坐在原地,怔怔地瞧着青石桌面,只见龙飞凤舞的一行字草草书就,写的却是“相似相续,非断非常”八个大字,张居正心中慢慢品味,渐有几分入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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