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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


  “西夏,你收手吧。”明韶又叹息了:“你不是舅舅的对手。”

  我又有种想要大笑的冲动,这冲动来得如此强烈,竟让我的话里也带出了嘲讽的笑意:“那么你来说说看,我该如何收手?把北部今年的收成拱手送给明德?把我手下的人都交给你舅舅去杀掉?然后,我乖乖的回去做明德的小老婆?”

  “西夏!”明韶的声音里有压抑的痛苦。

  我曾经以为他在我心里始终都是大草原上那个带着明朗笑容的少年,我曾经以为无论他做了怎样的事,我都不会对他有所怨恨。可是相逢的此刻,我的心里满满的竟然都是怨。除了怨,还有一丝丝难以释怀的伤感。

  明韶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我今天来,是因为有一个问题,我想知道答案。”我深呼吸,然后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明德和你舅舅联手布的局,你知情吗?”

  明韶的眼睛微微一闪,避开了我的视线。

  我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我在脑海里曾经千百遍的猜测过事情的真相,但是直到刚才,我仍然期望着他的答案推翻我的猜测……

  原来我一直看到的都只是表面上那一层绚丽,却忘记了在绚丽外衣的掩盖下,真相往往不堪。

  “我没有什么要问了。”我退后了一步,避开了他的两只手。心中暗潮翻涌,却都被我生生压了下去。

  明韶上前一步,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臂,声音竟然也变得暗哑起来:“西夏,你听我说。许太傅当日只说这是个借口而已……”

  “那林清荭呢?”我打断了他的话,借口两个字让我从心底里感到寒冷。

  “天威难测,西夏,”他垂下眼睑,再抬头时,眼中的神色竟茫然如迷路的孩子:“我到现在也不能肯定,他当初是只想除掉韩氏一族,还是想要把静王府一并除掉,只因为顾及舅舅才没有下手——他是个让人猜不透心思的人。”他转眼看着我,眼中渐渐升起一丝疼痛:“他当日胁迫我的东西,今天拿出来,仍然可以轻易的就毁了静王府。我以为答应了他的要求,就可以解了父母的围。却不料,假中有真,真中有假。他将我们都拢在了局中……”

  他眼里的痛苦,我不是没有看到。但是看到了,又能如何?

  “既娶了她,那就好好待她吧……”我转身沿着坡地向下走,身后,明韶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清冷:“让我见见孩子。”

  我的脚步一顿。他的声音中已经多了几分柔软的意味:“西夏,求你。”

  一句“求你”宛如锋利的刀刃,极快的自我的心头划过。不由自主竟浮起一个轻浅的苦笑:“他不在北部。也不在焰天国。何况,以小王爷目前的身份地位,与我还是不要有什么牵扯的好。”

  “我欠你……”

  我飞快的打断了他的话:“你亏欠的不是我……”

  “我知道。”明韶苦涩的说:“英汇已经带我去看了……”

  想起厉山上独自长眠的梦驰,我心中再度涌起了深深的自责。那种痛,并不是一个“欠”字就可以抵消的。

  忽然发现在我和明韶之间,竟然已有了这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小王爷,你好自为之,”我静静的凝视着天边那一抹即将消逝的艳丽,语气也平静的仿佛过滤了所有的悲喜:“从此以后,你我恐怕连故人也算不上了。”

  没有听到回答,只有一声幽幽的长叹。

  我将大黑马招唤到身边,纵身跃上马背飞驰而去。

  直到远远的看见了暮霭中的白城,我的眼泪才夺眶而出,一滴一滴遗落在了逐渐深浓起来的夜色里。

  八十八

  穿过府衙的后院时,看到风瞳的房间还亮着灯。原本是想直接回自己房间休息的,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

  门一推开,一眼看到他正背对着我坐在桌边,头也不抬的说:“把水盆端过来就好。你回去吧。”

  他的语气很冷淡,也很有些急噪,全然不象平时的镇定。我心里微微一动,连忙走了过去,走近两步才看见放在桌面上的胳膊上血肉模糊,他自己正在费力的清洗伤口。旁边的椅子上还放着一盆清水,已经被鲜血浸得红了。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怎么回事?”

  风瞳的手微微一顿,却没有抬头。

  我伸出手想要接过他的手巾,没想到他竟倔强的抓着手巾不肯给我。我抓着手巾的另一头,一时间抢也不是,放手也不是。

  气氛忽然就有些尴尬。很久没有见他这样发过脾气了,这又是怎么了?还没等我问出口,门豁啦一声从外面推开了。风谱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抬眼看到我,似乎松了一口气。

  “平安回来就好。”他咧嘴一笑,将水盆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顺手从怀里掏出几个瓶瓶罐罐的放在了风瞳的手边。

  “到底怎么了?”我手里还抓着那半条手巾,心里不禁有些急噪起来。

  “风堡主在城外遇到伏击……”风谱刚说了一半的话,被风瞳一记能杀死人的眼风扫了回去。

  “你没事去城外干什么呢?”我终于将手巾拽了过来,忍不住埋怨他。

  风瞳抬起头瞟了我一眼,翠绿的眼瞳好象结了冰一样,淡淡的,冷冷的,这样的目光让我从心底里感到了一阵寒冷。他还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我,我忽然很后悔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风谱看看他,再看看我。讷讷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端起那盆血水一溜烟退了出去。

  伤口一共有三道,虽然很长,好在并不深。我小心的上了伤药,撕开干净的手巾将伤口包扎好。他虽然不再反对我处理他的伤口,但是在整个过程中,他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谢了,”风瞳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就收回了自己的胳膊,冷淡的说:“你回去休息吧。”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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