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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芊泽急切的回到寝宫,踏入殿内,瞅见莫殇正襟危坐的背影,一时又不敢突兀喧哗。她静悄悄的坐回他身旁,把药罐和粉末都搁在他跟前。莫殇调转过头,狐疑的提起眉峰:“叫你去煮药,你把这些带回来,又是何意?”

  “莫先生,请恕奴婢多嘴。在煮药之前,奴婢必须询问莫先生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莫殇先是漠不做声扭过头,继而冰冷作答:“你问。”

  “莫先生此次开出的药,是不是就是平日里,明月他服下的药?”莫殇已知芊泽清楚婪妃的身份,所以,芊泽便毫不忌惮的问到。莫殇听罢,轻嗯了一声。他不紧不慢,芊泽却心急如焚。她又问:“这药有毒,莫先生再用,这和往常又有何区别?”

  莫殇似乎有些不耐烦,瞥过一丝轻蔑的眼神:“这又干你何事,皇上他吩咐,只让你助我左右,有让你多嘴问事吗?”

  自从他知道月宫主倾心于这个女子,便对她愈加厌恶。如若不是她,月宫主不会有恢复男儿身的强烈意识,也不激起他血咒的反抗。她是祸水,是祸根!

  “奴婢是多嘴,但不多事。”芊泽并不退缩,又说到:“奴婢在这,是抱着要救活明月的信念的,如若不让我问,不让我管,我又和其他只会机械行事的奴仆有何两样?”

  她说时,语色平静,却透着一股倔强。

  莫殇一顿,挤了挤眉眼:“你个丫头,根本就不懂。你想知道是吗,那我告诉你。”

  他以指敲案几,铿锵做声,指着那药粉说到:“我不让你碰那药材,是因为那都是剧毒之物。药房的丫头,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你说你略懂药理,我看你连她们也比上。”

  听罢,芊泽一红脸,却微恼道:“奴婢心知,那是奴婢的错。但奴婢只是想知道,那药材为何物,并无他意。”

  “好,我也可以说给你听。”他倐地站起身,颇为激动:“你以为明月他,日日喝的药都是一模一样的?”

  芊泽一扬眉,煞是讶异。

  “以毒攻毒,是最上层的治法。不是最出色的医师,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采用。我入药的毒药,均是世间奇毒,普通的医师就连见都不曾见过。入药的药材有十六种,我给你去碾磨的,不过是四种,其余的是制成的毒药水,我放在这里。”

  说罢,他翻开药箱的暗阁,一排整齐的瓶罐赫然眼前。

  “虽说是十六种毒药,但真正每次下的,却是八种。每日均换,循环往复。”

  芊泽听到此,霎时不解:“为何要每日均换,既然以毒攻毒,那么不是十六种药一齐入药吗?”

  “哈哈!”莫殇嗤之以鼻,朗朗大笑:“你太天真的,如若那样下药,不出几个月,伤患必死无疑。”

  “为何?”

  “你知道何为以毒攻毒吗?天下根本不可能有完全相生相克的东西,我下的毒药能克制明月体内的毒性,但相克之后,就不会再留下其他的吗?”他挑了挑眉峰,反问之。芊泽一楞,只得不语。

  “天下奇门毒术,各成一派。会用毒的高手数之不尽,然而用毒是浅,解毒是深。这十六种毒药是我从百般药材里,精挑细选的。它们相生相克,以十六为基数,推移循环下药,如此以来就能相克药性,这才是真正的以毒攻毒!!”他娓娓说到,语毕已是语势凛然。他颇为戏谑的瞟向芊泽,她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丫头片子。他行医这么多年,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却偏偏来质疑他?

  莫殇本以为他一语下来,芊泽必将佩服到五体投地。哪知,女子只是摆出一副深深思忖的模样,她想了半晌,又问道:“我懂莫先生的意思了。但是,奴婢还是觉得不妥。按照你此次的药方,下下去的八味毒药,会将明月体中的余毒克尽。然而,莫先生真的以为,明月的症状,就是这十六种毒药,所造成的吗?”

  “你这是何意?”莫殇听罢,脸一青。

  “打个比方,十六种毒药成一派,与明月体内的剧毒做抵抗。由于长年累月,莫先生即便计算的再为精细,也会造成余毒的累计。所以,这次莫先生冥思苦想了七天七夜,都是在算计,这余毒的种类和计量,对吗?”

  女子徐徐道来,莫殇一惊,心忖她的领悟能力她居然如此之快!仅仅只是解释了何为上层的以毒攻毒之法,她便已揣摩出自己的心思!?

  “是又如何?”莫殇表面上不显露讶异,语态仍旧平静如水。

  “可是,莫先生又何以见得,明月的症状就是因为余毒作祟?”

  “混账!”

  莫殇突兀打断,引得芊泽心惊肉跳。她怯懦的凝视此刻暴跳如雷的男子,一时不语。莫殇气竭,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他算算时间,六年了,他的确再有神通,也不可能把每天的余毒都计算在内,使得消殆。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总有一天,这毒会突发。

  而事实也验证了这种情况,月宫主现在正是水深火热,危在旦夕!

  但现在这个黄毛丫头却告诉他,明月的病发并不是因为余毒累计。这怎么可能,他算过时间了,六年已是极限,不可能不发,他早有心里准备,只是治法却没有十足把握罢了!

  “你个丫头,不知道就不要胡说!”

  芊泽见他恼怒,心下有些怕,却已然坚定的问道:“奴婢不是胡说,奴婢只是奇怪,莫先生的道理的确说的通,但为什么偏偏就认定,明月一定是因为余毒发作,你还没有告诉奴婢呢。”

  “没有为什么,这是必然!”

  莫殇毫无耐心,但说时,却不免心虚。

  “若不是必然呢?”芊泽不肯退让:“先生你可知,如果说不是余毒发作,那么先生这味药下去,不是在救明月的性命,而是在加速他的死亡。先生怎可如此草率!?”她一瞠清眸,语调高扬。莫殇听罢,身体一顿,竟心如捣鼓。

  “那如果不是,你说是什么?”

  他反问一句芊泽,芊泽却倐地收声,无法作答。

  “我……”

  “你也不知吧,我还以为你是神通,知道答案才如此大义凛然呢!”莫殇一扬袖子,坐下身,竟兀自开始调配药汁。不出半晌,他已把药汁调好煮好,芊泽在一旁心里忐忑,却无法阻止。到了最后,他自行配置好了那碗黑漆漆的药水后,便忙不迭的望明月床边走去。

  “莫先生!”

  芊泽本能的觉得,事情并不是如此,她向前一步拽住莫殇。莫殇却又是狠狠一甩,芊泽跌在地上,任由他把药汁喂给昏迷中的明月。

  喂过之后,莫殇只道:“只消半炷香,便知对与错!”

  芊泽扬目,瞳仁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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