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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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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笑着将簪钉重新插回发髻上,我顺手又摸了摸其他几根不起眼的小小簪钉。 受了初晴的那根簪子的启发,我后来也爱在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小首饰上动手脚。 比如,目前头上几枝小小簪钉,全都是中空的,有取人性命的毒药,有让人沉睡的迷药,同样也有诱人情不自禁的媚药,都是量少而精的极品,可以在出门在外时留作不时之需。 可惜拓跋顼的防范太过严密,我暗中准备的这些东西竟都无法发挥作用。 本待留着继续等机会,但此时我实在给拓跋轲气得不行了,只想将我所受的打击和痛楚全部都还回去,看看他拖一副垂死之躯,还能不能保持气定神闲的帝王威势。 但拓跋轲着实了得,拓跋顼给我的话激得快跳起来,他却依旧淡淡的,不露一丝羞恼,甚至懒懒地笑了笑,“哦,其实……朕也从来不曾喜欢过你,不过你长得挺像朕少年时看上的一个女人。” 他吐了口气,又望向拓跋顼,仿佛在劝服自己一般,很用力地说道:“那个女人……才是朕的冤孽!” 拓跋顼显然不清楚这事,只是顺着拓跋轲的话头,茫然地点着头。 而拓跋轲用力地说完这句话,浑身的精气神忽然给抽光了般,偌大的身躯无力地往下滑落。 拓跋顼大惊,揽紧了他的兄长,急唤道:“大夫,大夫,快拿药来!” 拓跋轲又咳,血沫自口中源源涌出,冷凝沉寂的瞳仁渐渐扩散开来,连声音也微弱下去,渐至低不可闻:“九弟……朕等着你……超越朕,把江南……三千里河山收归……大……魏……” 拓跋轲依旧睁着眼睛,棱角分明的面庞凝固着最后的一抹淡淡苦笑,握紧拓跋顼胳膊的手掌却已慢慢松开。 “皇……皇兄?” 拓跋顼低哑着嗓子,不敢置信般唤着。 拓跋轲再无一丝回应,连瞳仁也映着床围上代表着吉祥如意的三羊开泰雕花图案,再也不曾眨动一下。 “皇兄!” 拓跋顼惨然大叫,晃动着拓跋轲的身躯。 拓跋轲耷拉在他胳膊上的手腕毫无生机地僵硬垂下。 一室的如死寂静中,一物自拓跋轲袖中滚落,“丁”地一声,很清脆地跌在青砖地面上,滴溜溜地滚落在我的脚边,磕下了一块小小的翡翠,在灰暗陈旧的青砖地面泛着柔和的光泽。 转过头,看见滚到屏风边的那件圆圆的物事时,我的心忽然抽搐了一下。 那竟是一枚凤纹臂钏,我的赤金点翠凤纹臂钏! 澄净明洁,光色鲜艳,除了刚跌落时磕下的那小块翡翠,竟与新时无异。 可这枚臂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四年多前我在广陵与拓跋轲分别时,他因着我不配带凤纹之物,令我除下的,又怎会至今还被他带在身边,并被保存得如此完好? 这些金玉之物,久而不用,总会陈旧,如非日夜摩挲,小心保管,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整洁如新。 正疑惑时,拓跋顼已放下拓跋轲的尸体,走上前去捡起了那枚臂钏,又从怀中掏出一枚一模一样的明亮臂钏,左右前后,一一比对,然后盯向了我。 “同样的臂钏,你送给了我们兄弟二人!你把我们当作了什么?” 他悲痛地高喝着,狠狠将臂钏大力摔到我的脚下。 那两枚四年多不曾有一丝磨损的臂钏在砖地上弹跳而起,翡翠碎片四溅,竟在眨眼间扭曲毁坏。 而他含着泣音的怒吼还在继续:“把我们兄弟二人耍得团团转,很好玩么?” 是我耍他们,还是他们耍我? 我想笑,笑不出,泪水却已倾涌而出。 拓跋顼悲怒不息,冲上前将手掌狠狠挥下。我忙闭上眼睛,准备承受他含恨的耳光或责打时,呼呼的掌风却在身前停住,转作狠狠一推,将我推倒在地。 “来人,来人!把她……把她给我关起来,关起来!” 拓跋顼的声音近乎凄厉,拖着撕扯心肺的长长尾音,没有再回顾我,一头扑跪在床前痛哭。 他到底未对我用尽全力,否则仅这一推之力,也可让我头破血流了。 侍女们不敢怠慢,过来拉我出去时,脚边踢到了被拓跋顼摔过的臂钏。 玉碎了,凤纹仍在,却已被扭曲得不成形状,再也无法复原。 一对臂钏,给拓跋轲的,给拓跋顼的,都已失却了本来面目,再也无法复原。 被连推带搡拽着转过屏风时,屋中已经哭声震天。 那个强悍得让我日夜做着噩梦的男子,沉静地卧在床上,含一抹冷淡而尊贵的轻笑,直视着床围上的三羊开泰图案,仿佛随时能站起,穿着北方人特有的牛皮靴子,沉着而稳健地迈动有力的脚步。 笃,笃,笃…… 一下又一下,靴底敲动砖面的声音,像敲打在人的心上,顿挫有致,刚劲有力。 可到底只是我的幻想了。 那个曾经和我同床共枕肌肤相亲的男人,那个大魏的铁血皇帝,那个被我生父杀了父亲、又亲手杀了我生父的拓跋轲,死了。 二门外,有内侍叩动了云板。 连叩四下,报的是丧音。 三军号啕,哭声四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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