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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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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息般地呢喃着,侧一侧身,像个小孩般将头部埋到了我的怀中,乌黑的发,如绸缎般铺了下来,柔滑地淋在手指间。 我心里突然也便如他的发丝那般柔软起来,软得我抱着他的头,只想呜呜咽咽地哭。 可我偏又不敢哭,我怕哭出声来,惊醒了他看来还算安谧的睡眠。 这么多个日夜以来,我孤单着,他更孤单着,并且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和痛苦,大约不曾睡上半个好觉吧? 他养护我一场,我也白白和端木欢颜学了那么久的所谓权术兵法,如今竟只能这般眼睁睁看着他的悲惨,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第几次将眼底的泪水逼回去,将头靠在萧宝溶的肩部,正昏沉着快要睡着时,房门口忽然传来尖鸭嗓的传唤:“惠王爷,时候不早了,该回上阳宫了!” 萧宝溶受惊般地身体震动了一下,让我心下也是一搐,忙将他搂得紧了些。 萧宝溶的浓睫柔软地划过我的面庞,微微的痒,略抬了身低头瞧他,初从睡梦中睁开的眼睛带了本原的冰明玉润,却在与我对视时泊上了一层怅然的迷离。 “外面在叫我了么?” 他含笑问我。 我点点头,恨恨盯向屋外那些闪动的人影。 我以为我算是不幸的,两度落到魏人手中,受尽委屈;谁知连我如此风华绝世的三哥同样落到这样的境地,连走一步都被这些下贱宫人管束! “三哥很好,没事。” 萧宝溶一眼看出我的恨意,站起身,拂着衣角说道。 他的笑容温软如春水,柔柔地漾了过来,让我略感宽慰,压抑着心底的难过,勉强笑道:“三哥,现在你可以常来看我了么?那明天再来陪陪我罢!” 也许,更需要陪的,是我这个三哥吧? 萧宝溶并没有点头,向前走了两步,微笑道:“你……没事也可以去上阳宫看看三哥。大哥也挺挂念你。” 我想着那日看到萧宝隽那般为难萧宝溶的模样,依然很是恼恨,只是当了萧宝溶的面不敢显出,点头道:“好,我没事就去看三哥。” 我想看的,只是萧宝溶而已。 至于萧宝隽,便是重病在身,我也不能原谅他那样斯文全无地伤害萧宝溶。 我实在怀疑,他对弟妹的所谓手足之情,到底能有多深。我是个女儿家,将当物品扔来送去还好说;萧宝溶向来对他恭敬,即便后来掌权,也不曾起意夺他皇位。 他自己无能,给萧彦逼得退位,焉能迁怒本就处在刀丛冷箭中的萧宝溶? 萧宝溶微微笑着,扶了我的肩,将我端祥片刻,忽双臂一揽,已将我紧紧拥到怀里,极清醇低沉的声音萦在耳边:“阿墨,一定记得去看三哥。三哥很想你。” “我也想三哥啊……” 我虽这样说着,心头却因他的言行无端端地漏了一拍。讷讷地反手环了他的腰,我与他紧紧相贴,分明感受到他的胸腔内,正怦怦地跳得剧烈。 萧宝溶便笑得宽慰,柔软的双唇亲一亲我的额,才双手捧住我的面庞,轻声道:“阿墨记住,先保全自己,再设法保全三哥。” 我霎眼,不解。 如果能忍受将自己交给一个夺了自己家国的老男人,保全自己应该不会太困难。 可我该怎样保全三哥? 外面那万恶的老内侍又在催促:“惠王爷,该回宫了!” 萧宝溶不答,却将我放开,再深深望我一眼,方才转头离去。 那老内侍望了我一眼,忽然显出几分疑惑,转头问萧宝溶:“惠王爷,您有和郡主说明白么?” 萧宝溶淡淡道:“郡主自然明白,不用公公操心。” 我却怔住,不由问道:“什么事?” 老内侍又将我细细打量一番,大约认为我的反应太过平淡,终于忍不住问道:“惠王爷应该已经告诉了郡主,皇上打算近日内纳郡主为妃吧?” 萧彦?纳我为妃? 呼吸有点困难,但望着萧宝溶那身清淡得让人心疼的修长身影,我平静地回答:“哦,我知道。惠王早和我说了。” 做萧彦的妃子……未比必做拓跋轲的妃子难受吧? 萧彦虽然野心勃勃,但并不是拓跋轲那等冷血之人。 寻常相见,也对我甚好,从未对我无礼过,想来成为他的妃子,也不必如在北魏那般提心吊胆。 最重要的是,萧宝溶刚刚说了,先保全我自己,再保全他。 我的确……也没法忍受他再出事。 萧彦千方百计想得到我,或许让他如愿了,以后萧宝溶的日子会好受一点。 老内侍大约清楚当初我为了逃避和萧彦婚约而托病避居相山的事,见我如此平静,虽是纳闷,倒也无可挑剔,疑疑惑惑地伴了萧宝溶离去。 萧宝溶并没有再回头看我,只走下丹墀时,身形顿了一顿,将脖颈仰了一仰。 那姿态,让我似乎看到了他抬起头,硬生生将泪光逼回眼底的悲伤姿态。 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悲伤。 可我的确知道他的悲伤。 我只希望他的悲伤能少一点,再少一点。 他那样琼姿玉立的人物,不该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他本该持一卷书,喝一盏茶,含一抹笑,对一张琴,听一曲新词,笑看舞姬水袖飞扬,步步生莲。 第二日快晌午时,天临帝萧彦遣人传我即刻去武英殿。 来传信的内侍看来很是惊惶,我倒没觉出多紧张来。左不过让我当妃子什么的,总不致要我的命。 待被引入武英殿时,我才觉出事情没那么简单。 除了沉着脸负手立于御案前踱来踱去的萧彦,坚硬的兽纹澄金砖上居然还跪着萧宝溶,依然一身淡色丝袍,神清韵秀,恬和沉静。 我忐忑望向他时,他微微抬眉,眸光澄澈晶明,给了我一个清浅得几乎看不出的微笑。 萧彦见我过来行礼,那紧绷的脸庞才略略柔和,一把上前挽了我道:“免礼了!” 但我站起身时,他并没有将我松开,依旧紧紧握住我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少了平时的温煦,多了接近锐利的研判和探索,似乎我是什么珍禽异兽,埋没得久了,到这时才发现了我的与众不同。 我给他看得有点坐立不安,正纳闷时,萧彦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今年多大?几月的生日?” 虽觉奇怪,我还是答道:“陛下,我十七了,三月十六的生日,早就过了。” 以往我生日都有着父母或兄长帮着记住,到时自然备下寿面、点心和各类礼物,由我自在挑选。今年整个春天都在鬼门关外打着转,母亲兄长都不在跟前,我根本就将那生日遗忘得一干二净了。 萧彦握住我的手更是一紧,一双眼睛上下只将我打量着,说不出的异样光彩,似惊,似喜,又蕴了某种恼怒怨怼。 “陛下……”我小心地唤道:“陛下怎么了?” 萧彦恍然大悟,放开我的手,甩袖走到萧宝溶跟前,抬起脚来,猛地踹在他的胸口,喝骂道:“萧宝溶!你敢存心戏弄于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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