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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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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了几分惶惑回头,依然看不到他的神色,只是依稀辨得出,他墨黑的眼睛,正在轻轻地眨动。 我捧住他的脸庞,笑道:“你到哪里去了?我在等你一起吃饭。” 拓跋顼便再不说一句话,取了食盒中的饭菜铺开,先给我盛了,将我喂饱了,才自己盛了一碗,三两口便胡乱吃完,扬手让侍女撤下,继续静静地陪伴着我,由着我坐着或卧着,再不说一句话,或者说,是因为我听力不好,再没听到他说一句话。 这天格外的倦乏,窗口的方向还是白亮亮的一团日光,我便蜷到床榻上睡了。 拓跋顼似乎不太放心,叫太医来诊了脉,然后用他温热的大掌包着我的手,倚着床围,沉默坐在床边守护着。 半夜醒来时,拓跋顼已不见了,想来见我睡沉,也便放心回自己房中睡去了。 我转动了下睡得吃力的头部,睁着望着眼前黑暗的屋子,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等我看到从如意青琐窗格中透过的月光时,我才一颗心差点从胸腔中跳出来! 我看到了月光,同时也看到了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家俱和陈设。 远远近近,有虫鸣和夜鸟的啼声陆续传来。 那药,那药一定是萧宝溶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极品,居然这么灵验,这么快就让我恢复过来! 可萧宝溶身在异地,又刚刚吃了败仗,怎会对我这里的情况如此了解,还能这么快将治我的药送进来? 借着窗口透入的淡淡月光,我趿了鞋,慢慢在房中走了几圈,才算接受了我视力听力恢复的事实,又倒回床上,攥着衣袖无声地大口喘息,却是因为太过激动了。 一个又聋又瞎的女子,除了拓跋顼的保护,当真一件事也做不了;而拓跋顼的保护并不比鸡蛋壳坚硬多少,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被他皇兄许诺给他的锦绣河山击得一败涂地,根本不足以让我依赖。 如果我隐瞒住我的恢复状况,趁着他们对一个残疾人不会有太多防备,或许还能有机会和行宫中的眼线联系上,设法逃出拓跋兄弟的魔爪。 虽是心怀疑惑,到底是更多的是欢喜,下半夜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亮才又沉睡过去。 “怎么会睡那么久?” 听到这句话时,已是第二天巳时以后了。心里机伶一下,悄悄地提醒自己不可露出破绽,才睁开迷茫的眼睛,伸着懒腰慢慢支起身。 我终于清晰地看到了拓跋顼。 湖色的家常软罗袍,宽领大袖,将他衬得更是俊秀美好,温雅沉默。 他看来精神并不太好,眉宇间有撑都撑不住的疲倦,眼底的那抹墨蓝近乎虚恍,原来很健康的肤色,都透出了沉沉郁郁的铅白。 此时,他正皱了眉低声吩咐宫人去寻太医,忽然抬头看到我醒了,顿时眼睛亮了一亮,走过来扶我起床,挥手让人进来为我洗漱,然后陪我用早膳,神情很是安谧,却真的一言不发,与当初那个给我一逗便怒气勃发的少年判若两人。 或者,那是因为,他不再是嘴上没毛的半大小子,我也不再是什么懂的丫头片子了吧? 一年间,我们都不得不长大了,不管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已经纳了好几名姬妾,我成了他兄长的妃子。他已是成熟的男子,而我也被迫蜕变成了步步为营的女人。 这一天,他依旧如以往那般时时伴着我,我也只作自己看不见,时时地依赖着他,偶尔会抱怨一两声,嫌周围太过安静。 他也不回答,只是带我带窗边,扶出我的身伸向窗外,感受阳光耀在手上的温暖。 我自以为已经掩饰得很好,可到晚上临睡时,我才发现我还是露出了一点破绽。 他扶我躺下后,看样子准备离去了,忽然又转过了身,默默望着我,很低地叹息:“阿墨,你会好起来的,振作些,别绝望。” 我迷茫着望向他的方向,真的有些不解。 这时,他忽然又冲了过来,俯下身,深深地吻我,呼吸极不均匀。 明知回避不了,我闭着眼睛由他折腾,再不知心底是怎样的滋味。 说不上喜欢,说不上不喜欢,他对我无情在先,我也没有多余的感情再浪费这么不可靠的男子身上。 但我现在不得不利用他,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设法逃出去…… 怎样报仇那是很遥远的事了,逃出生天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 习惯性地捧住他面颊时,他终于放开了我,呼吸渐渐均匀。 他的颊骨在我的掌间震动时,我听到他低低在我耳边说道:“阿墨,我在说话。我不说话,是怕你发现了我在说话,你却听不到,会很着急。可今天你为什么不再理会我说不说话了?我不是你的拐杖,也不是你的眼睛和耳朵。我是你的阿顼。” 我立刻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以前我什么都看不到,处处依赖他的同时,也在关注着他是不是在和我说着话,时不时会捧一捧他的脸,感觉他是否在说话。 可今天我既然看到了他的沉默,自然不会再有那样亲昵的动作。 他没想到我已经恢复了视力和听力,只在猜疑着,我突然放弃了关注他,又突然那么安静嗜睡,是不是因为自觉恢复不了,心里绝望,才什么都懒得理会了。 不是不感动。 看来如果我没有和他的江山冲突,他其实很乐意完成相山上那个早成泡影的海誓山盟。而让我变得又聋又瞎,多半是拓跋轲的主意,而不是拓跋顼下的手了。 心中猜测时,我脸上居然还能保持着木讷和迷惑,蹙起眉问他:“阿顼,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阿顼唇角一弯,一个温柔到忧伤的笑容,眼中才又有了些宽慰的神采。 冷眼看他离去了,瞥着窗外,又是一片漆黑了。 真不明白,他既是皇太弟,又是年轻将领,拓跋轲怎么会容他这样荒废政务,日日夜夜和一个女子缠在一起。 何况这女子,还是他一心想得到,终究却不能完全得到的宠妃。 他弟弟这种行为,换成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能忍受。莫非他把我毒聋了,毒哑了,就算处置过我了,主动把我当垃圾一样扔给了他弟弟? 真是万分不解,总觉得这看似风平浪静的生活下,潜藏着暗礁激流无数…… 但这暗礁的到来,比我预料得还快,完全将我伺机而动的计划全盘打乱。 第二天一早,侍女正在帮我梳头,我闭了眼睛懒懒倚在圈椅上,不敢看在一旁凝望我的拓跋顼。 他的眼眸幽深之极,始终浮泛着让我心烦意乱的微痴和忧郁,好像他才是给欺负得不死不活的那个人。 若总是和他目光相对,我怕我会忍不住流露出羞恼之色。 他有什么资格,表现出这么无辜的神情来? 有时瞎了反而自在些,至少我不用面对他,也可以把他始终牵着我的手当成一种扶持,而不是暧昧。 正簪花的时候,有内侍走来,在拓跋顼耳边说了句什么。 拓跋顼皱眉,沉吟片刻,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在原来无声的交流中,这暗示了他将离开片刻。 我睁开眼,面向他的方向,定定地望着他的前襟,笑道:“出去么?牡丹应该开了吧?回来时折一枝带给我,这里……似乎没种牡丹,我没闻着牡丹的香气。” 拓跋顼微微含笑,俯下身来,将我的手放到他的面庞,点了点头,方才转身离去。 我僵直着眼对着面前的铜镜,不去望他的背影,却在镜中清晰地看到了他。 他走到门口,又顿住了脚,极柔软的目光,深深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才出门而去。 如果他不是魏帝拓跋轲的弟弟,如果他眼前没有江山与爱人的选择,他本该是我最合适的良人吧? 可惜,这世界上,并没有如果。 这时节,盛开的不只有牡丹,还有罂粟。 其实我更想让他带一枝罂粟回来。 拓跋顼不在身边,我便把侍女们赶出屋子,独自在窗口的软榻上卧着。 原以为不用在人前伪装,心里会自在些,谁知还是不舒坦,空落落却异常烦躁,竟比拓跋顼在时更难熬。 或许,是因为想的事不得不更多? 正默默在榻上辗转时,门扇吱呀一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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