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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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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顼短促的呼喊一声,蓦地拔剑,毫不犹豫地出手,闪电般的亮光,蛇信般吐出,但闻连声惨叫,拦住他的两名内侍立时被刺倒在地,呻吟不绝,显然受伤不轻。 而他已跳过床榻,迅速刺向正扣草席的两名内侍。 泪,已干涸于面颊;而手中的剑,已不再容情。 所有的退让,所有的隐忍,所有的故作心狠,无非盼着眼前女子好端端活下去,渐渐过上幸福的生活。 哪怕,执手偕老的,并不是他。 可对着这个被毒得半死不活,又即将被活埋的少女,他再也不知,他所有的退让,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保不了她! 他让她吃尽了苦头,他让自己受够了委屈,还是保不了她! 身后传来怒喝:“拓跋顼,你疯了!” 黑影扑来,在他即将把那两名内侍刺倒时,一掌击向他的手肘。 拓跋顼武功极高,此时满心悲怒,感觉有人袭向自己,立时改刺为削,反削向攻向自己的人影。 锋利的宝剑划过衣衫血肉时的触感传来时,他才看清向自己出手的人。 竟是拓跋轲! “皇上!” 内侍太医们齐齐惊叫,连拓跋轲自己也苍白了脸。 拓跋轲久经沙场,武艺虽是高强,可再不料弟弟会对自己动起刀剑,即便拓跋顼未尽全力,伤势也是不轻了。 从左肩向下,一道深深的血痕破开黑衣露出,鲜血翻涌,很快浸染了半边衣裳。 一把挥开前来查看伤势的太医,拓跋轲掩不住眉目间的恼怒失望,冷笑道:“好……好得很!朕养你一场,你……你可真是朕的好弟弟!” 拓跋顼退了一步,呆呆地望着拓跋轲的伤处,然后低了头,再望一眼萧宝墨。 其实,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这少女整个身体都已被紧紧包在了草席中,只有一头浓密的黑发,还有几缕拖曳在席外,带了墨汁般的油亮。 当初,那长长的黑发,曾在竹林中和水碧的衣衫一起飞扬,然后柔软地滑过他的手,将整个身体,都柔软地伏倒在他的怀中; 后来,他也曾见到侍寝后的南朝公主,一头长长的黑发迤逦于地,如无力摆动着的海藻; 如今,只剩下一缕断发,被殷殷地放到他的手中,想让他今世记得她,想让他来世再娶她。 如今,让她孤独一个人走么? 就像两次由着她在别的男人身下苦苦挣扎哭泣,自己以保护她的名义袖手旁观? 拓跋顼,你还要让她失望多少次,孤寂多少年? 拓跋顼深深吸一口气,胸口涌动着的激烈情绪忽然之间便沉了下去。向着拓跋轲,他垂头跪倒,吐字清晰而平静:“是,我不是皇兄的好弟弟,皇兄白养了我一场!拓跋顼令皇兄失望,所有恩德,愿来世衔草结环相报!” 幽暗的深眸转动,他望向了萧宝墨的方向。 温柔和绝望相揉合形成的痛楚,即将满溢而出,呈现出彻底解脱的姿态。 这一次,轮到拓跋轲心中猛地抽紧,甚至无法抑制自己的惊恐。 他太了解自己一手带大的幼弟。温和固执,聪慧善良,具备着帝王该有的文韬武略,却不具备帝王该有的心狠手辣;能够做到帝王该有的胸怀天下,却失之于优柔寡断,过于重情重义。 帝王可以多情,却不可以专情,更不可以让一个女人影响到自己的心智以及治国之策。 而萧宝墨…… 的确是个尤物。 别说是拓跋顼这样十岁的少年,便是拓跋轲自己,何尝不是差点一头栽入便出不来? 他不能再让萧宝墨影响了自己,再左右拓跋顼。 快刀斩乱麻虽然急痛了些,到底比慢慢受那些零碎折磨好些。 这样的急痛,他可以承受,甚至可以若无其事,依旧让人看到一个心如铁石的铁血皇帝。 可拓跋顼,能承受得了么? 恍惚想着,自己是不是将他逼得太紧了? 当真要在一天之内,让两个最让自己觉得亲近的人彻底从眼前消失么? “皇兄,对不起!” 那个他一手带大的少年轻轻地说。 他的剑尖正滴着拓跋轲的鲜血,他却连擦也没擦,笔直地向他兄长跪着,慢慢握紧了剑柄,然后倒转了剑锋,狠狠刺向自己心脏部位。 你不负我,我也不会负你。 阿墨,不用怕,我不会让你孤单。 压抑了太久的话,依旧无法说出口,却还能用行动诉说出自己的诚挚和无悔。 他闭目等着痛楚和死亡的来临时,伤处果然给扎得一阵锐疼,却不在心口,而在手腕,逼得他不得不撤开手,苦涩地睁开眼。 他的宝剑已“咣当”落地,拓跋轲正缓缓收回他自己的宝剑。 盯着拓跋顼腕上滴落的鲜血,他淡淡道:“即便她救活了,依然是朕的墨妃。” 他微微转头:“救人!” 说着,他没再看萧宝墨一眼,便转身离去。 顿挫有致的稳稳脚步声,听不出半点受伤后的虚弱无力。只有一路的鲜血沥沥,见证着他不轻的伤势。 拓跋顼坐在冷冷的地上抱了肩哆嗦片刻,游移的目光捉住了那一动不动的草席,顿时凝住。 他的声音,如被扯裂开的宣纸,同样地闷哑而破碎:“救人,救人,快救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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