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穿越·宫闱 > 倦寻芳 > | 上一页 下一页 |
七二 | |
|
|
拓跋轲眼底乌云滚滚,在我和拓跋顼之间扫视了两遍,才拍了拍拓跋顼的肩,道:“去吧!夜间不许再喝酒了!” “是!”拓跋顼如释重负,向几位宫妃一致意,方才掩着手,匆匆离去。 他并没有再看我一眼,那背影仓皇落寞,似失了方向的小兽,踉跄着奔了出去。 撩开门前的锦帘时,我看到了路上一字排开的喜庆红灯笼,蜿蜒着一路亮去,却照不亮这少年墨黑的身形,也照不亮我的眼睛。 我只想笑,痛快而残忍地笑出声来。即便,这种痛快,伴着从心头厚厚盔甲下传出的深深裂痛。 看来心上蒙的那层盔甲还不够厚,我早就不该为这样的男人痛心了。 悄悄地挪动着在花岗岩地面跪得疼痛的膝盖时,拓跋轲才从他弟弟离去的方向收回眼神,转头望向我,轻描淡写道:“怎么还跪着?快去多吃点,呆会才有力气给朕一个人跳舞。” 我回到座位时,那几名宫妃看我的神情已经很是一致了。 掩饰不住的又妒又羡。 我想,不管对于南方,还是北方,除夕和旦日都该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即便是皇帝,即便并不宠皇后,这一日必定也会和自己的正宫嫡妻宿于一处,以示天下和合,夫妻同心。 拓跋轲正宫皇后留在了邺都,随在青州伴驾的诸妃膝下均无子嗣,大约在她们心里,早就猜测着今晚会是谁侍寝,以看出这位心思讳莫如深的帝王,最喜欢的妃嫔到底是哪位。 因豫王的离去,本已阑珊的筵席不久便散了。 在各宫妃的跪送下,拓跋轲带了我,先行在众内侍宫女的簇拥下回重华宫。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我心下还只是忐忑,加之久病初愈,气力未复,即便拓跋轲只是那般不紧不慢地走着,我紧跟着还是吃力。待走到重华殿时,竟已气喘吁吁,坐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拓跋轲静静地喝着茶,看我缓过来,才缓缓道:“宝墨,以后要多出去走走。你这身体,也太弱了。” 我自然知道现在我虚弱得很。历一番折磨,又在相山安份呆了大半年,骑马打雀、四处游玩的性情早在不知不觉间戒掉了,说不上沉静,至少已远不如原先那般活泼好动。平时有小落他们细心照顾,很少生病,还觉不出,但一旦面临危机,就像相山奔逃,和这次大病,那体虚力乏的缺陷立刻便出来了。 也不知我被俘走后,小落小惜她们怎样,在这异国他乡,我已自顾不暇,再无法打听她们的下落了。 但也是该恢复体力的时候了。 萧宝溶……快来了吧? 我振足了精神,低头向拓跋轲道谢:“谢陛下关心,明日起宝墨会多走走,养好身体,好好侍奉陛下。” 也不知他信还是不信,至少我和一个多月前拼死抗拒的态度,已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乃至他转过脸,玩味地盯着我,好一会儿才将双腿搁在另一张椅上,交叉伸直。 这其实是南朝的市井无赖常用的坐姿,粗俗不登大雅之堂。可他做来居然很是优雅,莫名就有种北方游牧民族特有的贵气和霸气,连酒后慵懒略带沙哑的声线都别具魅力:“嗯,舞一曲,给朕看吧!” 内殿颇是宽敞,此时侍女们都已避去,正与我只跳给他一人看的条件相符。 我也没有再推托,只是再不愿舞那支《倦寻芳》。好在我从小歌舞看得多了,在这上面又算得上很有天份,走上前去,回忆着当日的舞步,默吟曲调,漫扬裙袂,舞起了一支《凤栖梧》。 蜀锦地衣丝步障。 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 玉砌雕阑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 旋暖熏炉温斗帐。 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北宋·柳永《凤栖梧》 既不凄恻,也不哀伤,更无抱怨,除了爱人相会的春情深深,再没有一点弦外之音的曼妙轻舞。无关国事,只论风月,怎么着都挑不出错来。 只除了,舞步中一丝一丝渐渐徜徉起的暧昧缠绵,如雾气般愈聚愈浓,让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这分明脑中词曲的意境,我不过按着当日舞姬的姿势舞出,甚至许多细节记不清了,自行调整改过,再不知怎会在举手抬足间幽幽散出那种云鬓半偏、倦睁睡眼的无限风情来。 猛地想起萧宝溶说我跳舞会低了风骨、流于微贱的话,大冷的天,背上已浮上一层冷汗,手足间的动作立刻散乱,原来那种身心俱入舞中的感觉顿时消逝,只得匆匆舞毕,暗中窥探着拓跋轲的神情,只觉他虽是面对着我,却未必在看我舞蹈,蜜色的面庞浮了岚烟般虚恍着,看来根本没发现我舞蹈中的变化。 “陛下,宝墨献丑了!”我行了一礼,却半晌不见他动静,悄然抬头时,发现他依旧沉默地对着我方才舞过的方向出神,显然心不在焉,连我舞完都不曾发现。 倒不曾见过这个素来机敏深觉得可怕的男子,有过这么神思恍惚的时刻。 我等了片刻,不见他动静,因舞得累了,遂自行坐到一侧,捧了茶来喝。 等我坐下时,拓跋轲却似醒悟过来,皱眉问道:“你舞完了?” 我心下早已厌烦,疲倦地撑着额,轻声道:“舞完了。若陛下不尽兴,改天宝墨身体好些,再舞给陛下看。” 料他对南朝歌舞并无兴趣,改日多半不会再让我舞,乐得说句好听的。 拓跋轲点头,拿他粗壮的指骨一下一下地叩在桌面上,沉默了良久,忽然道:“宝墨,朕把你赐给豫王,你可乐意?” 这一刻,不仅背上有汗,连额上都有汗水了。 是试探我是否真的转了心意,还是护弟心切,真的打算忍痛割爱? 不管为了什么,今日的拓跋顼,都已不再是我那个纯净质朴的少年剑客。 我丢开茶,跪到拓跋轲跟前,眼珠转动数下,已有热泪缓缓荡到了眼眸上。 忍着不将那泪水滴落,我望住拓跋轲深杳的蓝眸,哽咽道:“我不乐意!我不想要他!” “为什么?你们不是早就心心相印了么?” |
|
|
|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