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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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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宁和恬静,多了愉悦缱绻。 我跟着肩舆,一直送到院外的竹林边,目送他的身影消失了,方才无精打采地回了屋,乖乖跟在端木欢颜身边学琴棋兵法。既已下定决心辅佐萧宝溶,便狠心将以前玩笑打闹的心思全收了,一意要学出些本领来,才能确保我们在这瞬息万变的权力漩涡的中心,立于不败之地。 可惜端木欢颜双目皆盲,无法教我书法和绘画,所以我注定不可能有阿顼那样好的书法和绘画水准了。 我很庆幸留下了他的那幅海棠图,我每天醒来,都可以看到一树葳蕤海棠,像当日那个少年般热烈而单纯地笑着,生机勃勃,满目春光。 纵然相山夏尽秋来,树叶飘黄,依旧有一个春天的念想,不屈不挠地盛放在床头。 他的那块玉佩,我让小惜用七彩丝线镶入纯白的珍珠,贴身挂在胸前。 我不喜欢上面的猛鹰,看起来总像要伸出利爪来,勾走我胸口一大块血肉一般,可我着实喜欢这羊脂玉的质地,温温润润,恍若阿顼柔软的轻吻,时刻荡在心间。 我已失去了他,但不想失去所有美好的回忆。 第十三章 风云变,夜起龙虎争 从夏天,一直到初冬气候颇冷的日子,我始终住在相山,过着极有规律的隐居生活。 母亲是每天都要探望的,不知为什么,萧宝溶走后的最初几日,我前去探望她时,她似乎有点儿不自在,旁敲侧击地问了我不少萧宝溶临行时的言行,后来才丢开了,依旧每日和我闲话几句,再叫人好好将我送回别院去。 我想起吴皇后诬蔑她和萧宝溶的话语,心里也有点儿纳闷了。 转而一想,萧宝溶素性风流,是美人都喜欢留在身边,乃至惠王府姬妾如云,天下皆知。母亲年轻时那般地倾城倾国,被他放在心上,也是意料中事。 我每隔三五日,便亲写一封书信,向萧宝溶报个平安,顺便问他京中情形。 萧宝溶也不瞒我,每次回信都比我给他的信长很多,从大臣间的争权夺利,到各处的兵防调动、齐魏间数次不大不小的交锋,都一一告诉了我,让我有不解的,多向端木欢颜请教。 从信中可以看出,萧宝溶依旧和萧彦处于胶着状态,二人各掌握朝中部分权力,大约因为我的缘故,从最初的联手对敌,渐转为后期的面和心不和。从中得利的,是权位渐被架空的永兴帝。入冬以后,他多次有意引得二人自相残杀,好摆脱目前尾大不掉的局面。 但萧宝溶处世机敏玲珑,萧彦老谋深算,都没上他的当,明争暗斗各自拉拢重臣不假,却从不曾明着向对方动手。 萧宝溶每一两个月便会亲身上山来看我一次。他再不是原来的逍遥王爷,国事繁忙,政敌环伺,故而来去匆匆,不过是看看我过得是否习惯,下人是否尽心,当天便会离开。每次临行前,他都不忘嘱咐我,万万不可离开相山。 萧彦一定没有放弃我,萧宝溶每次来看我后,都会将随身的亲兵留下一部分,相山周围的布兵也越来越多,从最初的两百守卫,渐渐增至入冬后的千余,并且不再掩藏踪迹,半山腰的军帐大营连了一大片。 他这样防备,萧彦也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萧宝溶一心想毁诺了。 我却不知我怎会有这样的价值,引得萧彦这般念念不忘。细想起来,萧宝溶将我许给他时,我正在魏营之中,根本不曾和他见过面,他连我美丑都不知,怎肯就为我而发兵了? 便是后来在宫中见到我,我的容貌又不是多么倾城国色勾魂夺魄,他为什么苦苦抓住我不放?真是奇怪至极。 闲时和母亲谈起这事时,母亲却沉默了很久,然后只道:"听你三哥安排就对了,你嫁给萧彦……这是不可能的事。这人疯魔了心了!" 我已经不敢再有皇家公主自以为是的高贵,冷笑道:"他怎不敢动这念头?国事沦落至此,大皇兄还有兴致命人选些十五六的少女入宫侍驾呢,父皇驾崩时五十三岁,那些侍过寝的才人,多有十几二十出头的吧?如今萧彦才过四旬,又手掌重权,说不准就是想娶个年轻公主回去显显他的威风。" 我一边说着,一边心底合计,父亲明帝的女儿,就数我最年幼,几个皇姐都已嫁了人,他想娶个公主,也只能揪着我不放了。倒是大皇兄膝下还有几名公主,但太过幼小了些,何况萧彦未必甘心认比他年轻不少的永兴帝为岳父。 正遗憾着父亲不曾多生几个女儿时,母亲敲着我的头,叹道:"你这个傻丫头!" 可惜母亲终究没说我傻在哪里了,回去问端木欢颜时,他沉默许久,居然文绉绉地回了一句,"宫闱秘事,非小民所能与闻。公主,在下不知。" 和端木欢颜相处日久,才觉他的见闻才识,着实深不可测,除兵法攻守之道,连医卜星相之学他都颇有涉猎,几个管事下人无事让他占卜老家之事,居然能准个八九不离十,令人刮目相看。 我曾让他占卜齐国运势,他却不肯,回了我一句,"天道难测。" 后来我又让给我占卜一卦,问我姻缘之事,他将签文捏在手中,摸索出上面刻着的文字后,居然又是一言不发。 我不耐烦抢过看时,却是一枝梅花,斜斜横于水边,瞧那情状,倒似要倾落水中一般。签文上刻了一句词,却是:"浮槎相逢恨,幽泉没疏影。" 我抬头望向端木欢颜,"不祥?" "不祥。" 端木欢颜并不隐晦,空荡荡的眸光若有冷冷的气息横扫而过,低叹道:"我原以为,我自己的姻缘卦已是下乘了,不想公主的姻缘,竟是下下乘。" 我学了一阵诗书,粗解诗词,便自己解签道:"浮槎是传说中可以从海道航行到天上去的木筏,算是稀罕的东西。浮槎来,浮槎去,本就不易相逢。可相逢居然引出恨事来,倒也奇了。疏影当指梅花,或者,指我?幽泉没疏影,是指泉水把梅花给淹了,还是泉水盖住了梅花的影子?" 端木欢颜依旧不答,闭上眼睑叹气。 我便知这根签文着实不好了,转而想想自己的境遇,想要我的人,先是拓跋轲,再是萧彦,两个都是浑蛋。阿顼自然是如我愿的,但和我算是茫茫人海中的偶逢,并不稀罕,虽然他离我而去,但自始至终,与他的相识相交,都是我最珍惜的回忆,绝不是什么恨事。 难道下面还会有更不好的事? 我无奈道:"大不了我这辈子不找驸马了,在三哥身边终身不嫁,看看能有什么恨事!" 转头离去时,我听到端木欢颜沉重的叹息,沉沉的,如系了石头一般,直压到心口处。 这样的卦,不如不卜。 就是卜了,也不该信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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