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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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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彦啜着酒,淡淡望向萧宝溶,"哦?听说文墨公主甚是活泼淑慧,经了北魏军营这一劫,我本以为公主会更玲珑知礼。" 萧宝溶指尖缓缓在杯沿转动,轻叹道:"公主在魏营受尽惊吓,至今尚未平复,这也是我不忍对她多加苛责的原因。待她好些,我再好好教导她。" 萧彦沉默片刻,含笑道:"她年纪甚小,任性些也不妨。请惠王相信,以我待公主之心,绝不至以凡俗礼节拘束了她。倒是公主那里……我很担心日后公主离了王爷会过不习惯,故而很想趁着这几日在京中,得空便将公主接我府上去坐坐,免得和我太过生疏。" 他的话……什么意思? 我心头怦怦乱跳,紧抓着身后的墙壁,蹭着掌心的汗津,竖起耳朵静听。 萧宝溶一如既往地恬淡微笑,"哦,大将军言之有理……" 这时,忽然有人走到他身后的近卫耳边,说了两句话,接着近卫也俯下身,和萧宝溶说了几句。 萧宝溶微微皱眉,眸光闪过凌厉,往我这边迅速一扫,同样低声地吩咐了两句,才继续向萧彦说道:"阿墨现在正病着,待她病好了,我便带她去大将军那里走走。" 他说着,又催侍女为萧彦满上酒。 萧彦拈着杯,淡淡而笑,"好,文墨公主不过中了暑气,相信有个三五日,也该恢复了。萧某更相信,惠王名满天下,必定言而有信,一诺千金。" 我正透过那一串串贵气剔透的珠串,牢牢盯着我这三哥的俊秀面庞,等着听他如何回答时,手腕忽然一紧。 回过头,竟是萧宝溶的贴身近卫韦卓。此时,他正隔着衣衫握住了我的手臂,低声道:"公主,王爷命属下送您回书宜院。" 敢情刚才有人和萧宝溶附耳说话,是在禀报我的事? 我又惊又恼,挣着手道:"等一会儿,我待会儿就回去。" 韦卓并不肯放手,依然低声禀道:"王爷说了,要公主先回去,筵席散了他会去瞧你。公主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当面问王爷。" 当面问…… 其实我何尝不想当面问,可我总觉得这样明着去把萧宝溶往坏处猜想,是对他的一种亵渎,甚至担忧会寒了他的心。 可现在,连他的心腹都在建议我当面问他…… 眼眶一阵阵地发酸,我强忍着泪,默默让韦卓抓紧手臂,送回书宜院。 我踏上院前汉白玉台阶,韦卓这才松了我的手臂,向我行了一礼,"公主,属下得罪了,请公主见谅!" "没事。"我摇摇头,吸着鼻子问他,"我三哥……是不是把我给送人了?" 他和他哥哥韦开身手极高,是萧宝溶最倚重的心腹护卫。若是不擅武艺的萧宝溶去见萧彦这样深不可测的一方大将,绝对会将他们兄弟带在身边。 如果萧宝溶和萧彦有所约定,他们兄弟必是知情人。 我很希望韦卓能利索地给出个否认的答案,连带否认掉遂初厅中那些含义暧昧的对答。 可叫人恼怒的是,韦卓的回答同样暧昧不明,"公主,您是金枝玉叶,王爷心坎上的亲妹妹,怎么会把您送人呢?公主多心了吧?" 我挥手让他离去,再往卧房中踱去时,却连手足都已失了力道,软绵绵直要往地上坠去。 小落、小惜都慌了,连忙为我打扇子送茶水,又闹着要不要找大夫来。 我心烦意乱,扑倒在光洁的竹簟上,冰凉凉地说道:"我躺一会儿,等三哥过来,一定要叫我。" 也不知静卧了多久,迷蒙间居然睡着了。 梦里又是有人扑来,陌生的身躯,陌生的气息,扑头盖脸地将我包住。锦帷昏暗,精刺的云龙巨目狰狞,鳞爪皆张,在颠倒混乱让人绝望到窒息的动作中,直欲凌空飞来,将我连头带脚抓个粉碎。 我失声痛哭,偏又哭不出声,逃脱不开的沉重让我在避无可避的绝望中颤抖惊悸,由人索取凌掠,却只为了一个信念,不肯展露自己本性的伶牙利爪,在不断承受的屈辱中将仇人的面貌用小刀一点一点刻入心头。 刻得很疼,却能让我疼得清醒,疼出属于我萧宝墨该有的戾气和锐气。 我不怕。我的痛苦,将在我的仇人身上有十倍的报答。 可我很怕我竟看不清仇人是谁,看不清那些想践踏侮辱我的人是谁! 似乎有轻帷飘到了脸上,盖住了我的眼睛,让我更看不清眼前正蹂躏我的那张脸孔。 我忍无可忍地用力甩开那轻帷,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 "阿墨,阿墨!" 有熟悉的嗓音焦急地叫我。 迷茫睁开眼时,我的双手正伸出,推搡着搭于我额前拭汗的手,轻飘飘的天青色薄纱大袖正从我的面庞拂过。 "阿墨!"那人又叫我。 我定一定神,眼珠冉冉转动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正是萧宝溶一脸焦急,几乎将我抱到了怀里唤着我。 "三哥……"我抽泣一声,一头扎到他胸前,哭得气哽声塞。 "做噩梦了?"萧宝溶低低地宽慰我,"没事,没事,这不是醒过来了?" 小落端了水来,小惜急急拧了帕子,萧宝溶也不要她们动手,自己接过了,用湿润润的帕子为我拭汗水和泪水,又责怪小落等人,"怎么这么不当心?公主魇成这样,没看到吗?" 萧宝溶很少这么声色俱厉地训斥下人,两名侍女面面相觑,只是垂头跪下,不敢说一个字。 "没……没事。"我清一清嗓子,撑着额,揉着眼睛说道,"不怪她们。我精神一向好,很少做梦……" 更很少做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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