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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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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王……不,胜者为王败者寇,如今该称为皇上,将他暂时羁押在冷宫里,并不急着处决,让人捉摸不透。”邱莫言对着神情渐渐恢复清朗的秋水凄然一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叶大夫会不会嘲笑莫言?” “秋水有资格嘲笑吗?”秋水不经意转头,远处,山映斜阳,如纱的云层低低地欺过山头,仿佛立在山顶,脚一蹬,手一伸,便可纵身攀上天去。她眯着眼不去看他容色惨淡的俊脸,淡淡的话语似有似无地从她口中逸出:“或者,秋水的半点嘲讽,会改变莫言公子的立场吗?” 邱莫言如被利刃击中,呆呆地立在原地默然不语。半晌,方发出一阵苍凉郁积的狂笑,踉跄着大步出了院门。 她无心再去看他,视若无睹地转身朝房内快步走去,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长长地冲院外唤了一声:“小鸽子——” “师傅!你不用收拾啦!”一个明亮的绿影侧身从院外奔了进来,双眼充满了疑惑的小鸽子双手捧了个蓝底白花的小包裹,朝秋水递了过去,“主上来之前,就料到师傅会走,已经替你备好了一切。风哥哥在外守着马车等着你呢!” 秋水一怔,脚下陡然滞了一滞,僵硬的身子直直停在了正欲推开的门口。她扶在门框上,仿佛许久才消化了小鸽子大声倒出的话,转身默默地走到她跟前,接过她手中递来的包裹。 包裹是熟悉的包裹,连带上面的零碎的花色亦不曾变了颜色。她攥在手中,不用打开亦知道里面是当年被他搜刮了去的自己一大堆宝贝。 她的视线起伏不定地朝外望去,只见空荡荡的大门外,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静静停靠在斑驳的树影下,一身黑衣的清风神情微肃地立在马下,那抹坚毅的紫影早不见了踪迹。 “他……人呢?” “主上走啦!”小鸽子有些不甚明了地扯了扯秋水的衣袍,依依不舍地眷恋道,“师傅要去哪里?小鸽子要和师傅一道去。” “师傅去接一个人回来。很快回来。你守好了药庐等着我,等我回来。”她大步朝马车走去,坚毅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一身翠绿的小鸽子身上,似乎是在给她承诺,又像是在给自己承诺。 残月如一片薄冰,飘在沁凉的夜色里。沉沉的天幕上,细如新镰的冷月如霜,偶尔有闪烁的星星一闪而逝,又都很快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新皇登基不过数月,原本颓败的皇宫里披红挂绿,早已经喜气洋洋地簇新一片。多少次潮起潮落,政权交替,这片专为胜利者歌功颂德的华丽建筑,已经学会在星星点点的灿烂灯火中将旧日的一切印记尽皆遗忘,毕恭毕敬地迎接着它下一任新的主人。 月过柳梢,金碧辉煌的皇宫里一大片明晃晃的热闹,唯有西北角一处黑潦潦的偏僻院落里没有一个人走动,仿佛远离了皇宫的喧嚣繁华,寂静得犹如一座冷凄凄的坟墓,没有一丝人间烟火的生气 这是一座极普通的木结构大殿,干净而疏朗的院子里,除了几株辨不清年头的参天大树,少有整齐而应景的花木。空旷而寂静的内殿,一应陈设俱无,白色纱帐被呼啸而过的夜风吹得猛烈拌动着,显得偌大的屋子更加清冷。 屋内并没有燃灯,不甚清明的月光勉强斜落下来,照在靠窗而坐的一个白衣男子身上,使他的周身,散发出一层柔和的银白色的光晕。男子面朝冷月,静静而坐,黑色的长发只用一根银色的丝带束着,并没有带冠,披散下来的长发迎风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让他看起来犹如谪仙般出尘。 “啊——”长长的一声凄厉叫唤,没有预兆地划过墨黑的夜空,惊起宿在殿外树中的几只寒鸦,扑棱棱拍打着翅膀而起,复又盘旋着依次落下,引得树枝一阵天旋地转地晃动。 男子明明听到了,却依旧沉默地静坐着,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不知名的远方,冷俊的面容上,连眉毛也不曾动下。仿佛周围的一切,不过虚影幻境,并无半分真实地存在。 “皇上,是珍嫔又在发疯了,小德子已经过去安抚了。”一个女子纤细的身影急急地从殿外奔了进来,想是跑得急了,说话的间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起伏的胸口微有节奏地律动着。 端端坐着的白衣男子依旧不语,仿佛对女子的话充耳不闻,两道充满了寂寥的目光定定地平视着,不知落到了何处,让人恍然觉得,这漫长的夜又陆然冷了三分。 “皇上,夜了,就寝吧。”长眉细目的女子穿着极普通的宫装,简单的双环髻上除了一根细细的木头簪子,并无多余的装饰,秀丽的眉目间淡淡笼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忧愁,仿佛风一吹,那面上的忧愁就会掉落三分。 “朕不需要人扶。”女子纤细的手堪堪碰触到男子的衣角,猛然回神的叶景御仿佛被刺扎了一下,敏感地挑眉,淡然的语气里充斥着让人拒绝不了的威仪。 “可是皇上的眼睛……”月儿迟疑,已然伸出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却再不敢落下去。 “朕说了没事!”叶景御不容质疑地再次回绝,生硬地偏过头,闭着嘴不再开口。 “是。”月儿望着他俊逸出尘的脸上隐隐而现的一抹受伤神情,微微动容地应了一声,咬着唇咽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朕已经不是皇帝了,你大可以学着其他奴才去伺候新主,何苦在冷宫中陪着朕等死。”清冷的月光下,叶景御淡淡的话音落下来,竟带了三分萧瑟的忧伤。 “月儿答应了小姐,会替她好好照顾皇上。小姐曾经教过月儿,人不能食言而肥。”月儿垂着头,不自然地拧了拧衣角,语气里却带着几丝不容回转的倔强与坚定。 “云儿……”叶景御哀痛地闭眼,长长地呢喃,良久,才头也不回地朝她挥了挥手,沉声道,“你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月儿孑然立在笼罩在一片无边黑暗的大殿内,嚅动着嘴巴还想说点什么,却瞪大眼睛望着椅手上那抹孤寂清冷的背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无力地垂下手,长叹了一声转身,默默地退了下去。 月光细细地落下来,风如利剪,在空荡荡的院手里剪落一阵又一阵树叶的簌簌声。黑沉沉的大殿恢复了月才的肃静,一人一椅孤零零靠在昏暗的窗前,淡淡的几缕月光似有似无地落下来,将窗前的那抹白影拉得颀长黯淡,裁出一个隐隐绰绰的轮廓,仿佛被人伸指一碰,那交错的光与影立剔就会碎了去。 不知何处传来的惨叫声渗过四壁,长长短短地传进来,声声不绝,良久,才复又悄悄停歇,四周刹时静得出了神,连时间也仿佛停止在了这一剔,冷寂的四周除了依旧肆虐的风声,消逝了其他一切的声音。 坐在椅子上默默出神的叶景御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的从椅子上立起来,一个转身,大踏步朝前迈去。却不知怎么的,“咚”的一声,撞在身侧摆放的一个卷书式高花几上,踉跄着朝前猛冲了两步,狠狠摔倒在地上。“哐当”花几上业已空了的一只青瓷花盆晃了两晃,终还是承受不住地落下来,碎了一地。 倒在地上的景御狠狠捶打了一下满是碎片的地面,顾不得双手已被青瓷的碎片划破了多个口手,抿着唇挣扎着起身,摸摸索索着朝前探着路,小心翼翼地踱到屋子最里边一张破了一脚的方桌上,伸出手不住朝桌上摸索着什么。摸索了许久,却什么都没有摸到,景御原本平静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着急的焦躁来,双手加快了在桌上摸索的频率。 残月好似亮了又暗,新又扯出一大团昏暗的云絮,黑压压迫了过来,整个夜空仿佛都窒息了喘不过气来。一阵细风从大殿外不留痕迹地吹过,在手忙脚乱的景御面前卷出来一个女子纤细瘦长的背影。 女子一身贴身的束腰白袍,长及腰侧的黑发用一根白色的丝带松松地绑了垂在脑后,妥帖垂下的衣角上微微沾了些发黄的尘土,显然经过是长途跋涉的风尘仆仆。她默默静立,垂眸凝视了恍若未闻的景御片刻,弯下腰捡起脚边被风吹落的灯笼细细地看。 那是一盏做工精致的走马灯。糊了上好宫纱的一面正对着她眼睛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物小像,男手眉宇硬朗,女子面容皎皎。挥着广袖的素衣女子散着如墨的长发,对着一丛开得正艳的六月雪翩翩地起舞,手摇折扇的白袍男子隐在不远处高大的梨衬后,迷离的目光几欲痴痴。 秋水握着走马灯的手一紧,心猛的一抽,原先的三分疼痛瞬间扩散成了十分。她忍着眼中的泪立起身,碎步上前,轻轻地抓捉他犹自在桌面上一的双手,将手中灯稳稳放在他手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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