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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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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她挑眉动容,心有千窍,终猜不透他葫芦之中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左侧方角柜,顺数第二列,打开。”他依旧岿然不动,炯炯的目光落在左侧一排四簇云纹方角柜上,似悲似喜。 她狐疑地瞟过他仿佛满目哀伤的脸,嘴唇微动,终什么都没有再说,难得顺从地站起身,移步朝房间左侧的那排方角柜走去,很快找到他口中所说的柜子,伸手打开,见里面稳稳放置着一个彩漆金云纹长盒。长盒雕工精致,端庄古朴,唯有盒上彩漆色泛旧,细看有脱落,看得出年代已久。 她转头朝他探询地望了一眼,见他双目黯然,微点下颌,连忙将柜中长盒用双手捧了取出,转身快步走到房间中央的紫檀草龙纹半圆桌前,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下。 “打开它!”胡不归健硕的身影不知何时欺了过来,她惊觉抬头,满目光明正好撞上他黯然的双眸,心不由自主地一颤,总下意识觉得,曾经何等倨傲张扬的这张脸,可以嗔怒,可以扬威,可以狷狂,可以不羁……唯独与黯然孤寂,悲凉怆然这些颓唐伤绝的词语,怎么都联系不上。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桌上的彩漆描金云纹长盒上,迷离的目光穿越过色彩斑驳的长盒,没有焦距地散在压抑万分的空气里,碎了一地的忧伤。她竟发觉突然之间她丧失了所有凝视他那双浸染了忧伤眸子的勇气,逃也似地低头,惊惶失措地照他的吩咐将桌子上的盒子打卡。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副纸张发黄的卷轴,似乎和盒子一样都是有些年头的东西。她的目光似乎被什么莫名的东西引着,直直地落在用丝带系紧的卷轴上,竟再也挪不开半分。内心涌起一股熟悉的紧张激动,仿佛只要自己伸手一碰,卷轴打开,所以的疑团瞬间呼之欲出。 她伸手微有颤抖地拾起卷轴,明眸一闭,指尖触到的丝带倏然散开,手中的卷轴连同心底绷紧的那根琴弦一同跃动着奔了出去,平平地摊在桌上。她退无可退地睁开眼,朦胧的目光被殿外斜照进来的阳光切割成支离破碎的一点一点,落在打开的卷轴上那个明眸皓齿衣袂飘飘的女子身上,所有的疑惑,尽成了骇然。 画中的女子,柳叶弯眉,云髻峨峨,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一双比夜之星辰还要明亮,比荷上露珠还要晶莹,比满室珠玉还要璀璨的乌黑眸子宝石般嵌在灵气逼人的鹅蛋脸上,纤细的眉目立刻生动了起来,女子盈盈立在灼灼百朵盛开的牡丹旁,侧耳凝神,恍若一溪烟柳轻如梦,细听春雨不知愁。步态若轻云之蔽月,飘若流风之回雪,皎皎若太阳朝霞,灼灼若芙蕖出绿波,竟似说不出来的倾国与倾城。 “娘亲……”望着眉目间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女子,秋水立在原地怔了半晌,这才伸手轻轻抚过画中女子神态清明的小脸,无限依恋地呢喃。 他默默从她手中接过卷轴,痴痴地凝视着面中那张似笑非笑,似嗔似嗔的小脸:“倾城姿容绝世,纵然明珠蒙尘,亦难掩其灼灼光华。你得她遗传,容貌气质竟又八分神似,玲珑明慧更不让她。客栈一眼,几欲让朕以为倾城回魂,勾起朕心中惊涛骇浪的尘封往事,叫朕看着你这张以假乱真的脸,如何不深思恍惚,如何能痛下杀手?” “娘来过北胡?怎么娘从没提到过?亦从未提起过她结识过日后鼎鼎大名的北胡之王?”她满目疑惑地质疑,锐利的目光不住在他线条硬朗的脸上游离,企图从他满目迷离的阴郁中寻到一丝打开有所疑惑的蛛丝马迹。 胡不归长长短短的声音恍如幻觉,低哑深沉的磁声略略嘶哑地再空旷的大殿里回旋,几乎让人产生迷离不可相信的错觉。 “十七年钱中秋月圆,那一日,父王的母后在富丽堂皇的皇宫里为朕摆了满满一殿的酒席大眼群臣,庆贺伟大的草原之王最骄傲的儿子十岁的生日。” “那一夜,是朕这一生最幸福亦最心痛的一夜,酒至半酣,夜刚阑珊,却传来了王叔起兵谋反的消息。凶残的士兵双眼闪动着与草原之狼一样阴毒残暴的绿光,瞬间挥刀杀入了宫门。” “惊得从御座上跌落下来的父王仓皇将朕与母后交托给手下信任的侍卫,让他们护着朕母子二人从密道逃离,而自己坐镇皇宫,誓与国家共存亡!” “朕躲在飞奔的侍卫怀中回看,只见曾经在流泻的月华下燿燿生辉的金顶天宫里杀生一片,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烧得满天的黑云焦红了一片。” “原以为已经安全,可以暂时歇口气的我们却被从后猛扑过来的一只叛军冲散,朕身负重伤,身边仅剩的侍卫咬着牙背着朕与昏厥的母后朝不同的方向逃匿着,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来。” “朕在昏昏沉沉的颠簸中昏迷了又醒,朦朦胧胧地醒过来又昏沉着睡去,不知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在一张干净舒适的大床上清醒过来。” “那是十岁的朕第一次看到倾城,那时的她不过你这般年纪,出落得花一般好看,她总爱扬着嘴巴不停地侧脸微笑,那笑就如同春日明亮的阳光一样温暖。朕愣愣地看着她小心地位朕换药、包扎伤口,心里只觉得,除了母后,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哪个女子,会比她好看一分半分。” “她说:我叫倾城,风倾城。你的侍卫背上的一箭刺穿了心肺,却硬是憋着最后的一口气抱着你奔了好几天的路才倒下,临死前更紧紧将你护在怀中。我们的马车恰巧在那一片经过,埋了他救了你。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个侍卫是父王手下最忠诚的勇士,我心里惶惶,难过的紧,却忍着一滴眼泪都不肯掉落下去。她温柔地将我抱在怀中,怜惜地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情处,想哭,你就尽情地哭吧!擦干眼泪,鼓起勇气,你又会是草原上最勇猛的雕儿,谁都不会瞧不起你!” “那一日,朕倒在她柔软如花的怀抱里,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失声痛哭。” “从此之后,朕缄默这不肯说话,她知我故意不肯开口后,常气恼地喊朕小呆瓜,气恼之后,却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朕,生怕朕饿了,冻了。直到三个月后,父王早各地的旧部聚集起来,暗中找到了朕,秘密将朕接走,这才黯然与倾城分开。” 他的声音空旷高远,带着点空灵的回声,时而忧伤,时而喜悦,时而愤怒,时而激越,从遥远的天际绵绵地落下。 “你就是那个娘亲口中那个倔强得和块石头一样的小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清朗的眸子里全是止也止不住地诧异。 “倾城记得朕?”他喜,冷峻如岩的脸上竟露出几丝与之不称的孩童般雀跃。 “何止记得,简直成了深深烙在脑子里的一块印记,想忘也忘不掉!”她几乎是捂着肚子暗笑到内伤,晶亮的眸子里溢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毫不客气地落在他欣喜若狂的俊脸上:年仅十岁的小阿呆,临行前夜潜入她娘得闺房中匆匆留书一封,洋洋洒洒地表述玩他的爱慕之意后,信誓旦旦地要求他的风姐姐在原地等他十年后回来娶她。少年早熟的小阿呆与他那另类有趣的情书,一直是她娘亲以反面的角色教育她洁身自好而充斥在她十岁之前的床头故事里。伴随着次次的捧腹大笑,印象强烈而深刻,就算河水逆流,星辰斗转,她想忘记,亦是万分困难地无法挥之而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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