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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她提起一纵,身子在空中耍了个妙曼的姿势,如轻盈的飞燕一只潇洒地从房顶跃入地面。

  崇基石栏,兰琉璃瓦庑殿顶的皇乾殿位置偏僻,供奉着锦绣王朝李代祖先牌位,除一年两节,皇帝亲临祭祖之外,平日人迹罕至,日常不过有三五小太监在此伺候打扫,摆放四时果品,照顾牌位前点的蟠龙通宵宝塔常明不断。不过作业秋水来时,已经用安魂香令几人沉沉睡去,故此,东方虽然破晓,皇乾殿却依旧安静异常。

  秋水眯眼望了望檐下朝天龙帝御笔手书的“皇乾殿”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暗道宇如其人,天龙帝为人风流不羁,下笔亦是笔势流丽,神采焕发。她默默把玩了一会,上前推开殿门,见殿中牌位林立,烛火通明,两侧各插着一根长四尺,粗一尺,铸有凸龙花纹的蟠龙通宵宝蜡,正劈啪燃烧着。

  她上前走了疾步,从怀中掏出一块可有“父叶星士、母凤倾城”字样的牌位,垫脚将他轻轻与其余牌位放在一起,并小心地用衣袖轻擦了两下中间两行秀气的行书,这才移步走到大殿中,轻轻孤岛在牌位前摆放着蒲团上,重重地磕了桑格响头。

  “咚咚”的响声如地平日随意弹奏的琴弦,轻轻波动了她内心掩藏的所有情思,她的目光久久凝视这摆在前方的父母牌位,黑漆漆的沉香木黯然摆在殿内,蟠龙通宵宝蜡的的火光长长短短,有一下没一下落在她眼睛里,只有这一刻,她才觉得心头落入了片刻家的温暖,那是十五年来,她舅舅未能视线的期盼。

  “爹,娘亲,云儿走了。”

  “我不去找楚渝哥哥了,从小到大,我总爱捉弄他,利用他,已经欠了他太多太多,也该放手,让他需找自己的灿烂人生了……”

  “云儿会去北疆找秋零哥哥,找尘儿,和他们一起过与世无争的生活,一起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我还要替娘去走当年娘没有走完的路,替娘看当年娘没有看完的风景,西塞、北湖、烟柳江南、杏花微雨、黄沙戈壁、激流天堑……”

  “吕袖说,爹爹是被景御上海的,云儿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可云儿明白爹爹是因云儿而死。对御,女儿下不了手,亦不能下首,爹爹可否原谅?”

  “爹爹,你的头颅,云儿没有能力给你拿回来了,小时候记得娘说,你曾经和娘说过:青山何处不埋骨,所以云儿亦释然,你在九泉之下,可会怪云儿不孝……”

  她默默立在空荡荡的大殿内,见殿外日头即将搞高照,天转瞬放亮,徐徐除了大殿,飞身往宫外掠去。

  又是一年芳草绿,春风十里暖万家。

  上元灯节之后,暖日如金,天气一直晴好,蓦然换了春装的行人三三两两试探着出门,沉寂了一冬的街道重新也热闹了起来。这一日,春日融融,燕语莺歌,有事一个赶路的好日子。

  一条蜿蜒与天相接的官道上,不时奏折结伴而行的路人,新人中有喜欢闷头赶路,默默而行的,亦有爱好高声阔谈,不时发出郎朗笑声的,冷落了数月的管道因为这些行人的到来,竟新添了几分勃勃的生机。

  管道两旁,到处盛开着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红花艳似枫,黄花灿如金,粉花**,紫花高贵……生命力旺盛的野草迎风舒展绿叶,点点春芽,竟在几日几件汇成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绿海。微风徐徐过,绿海泛起起伏的波浪,似乎在骄傲地向视人昭示它“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野劲。

  “叮当……叮当……”

  行人络绎不绝的官道上,远远传过来一阵阵富有节奏的清脆铃铛声,那铃铛声犹如小桥流水,潺潺流动,极为悦耳,听在迎面而过的路人耳中,无比地舒适。

  铃铛声渐行渐近,一辆用两匹枣红马拉着的马车清楚地出现在行人的视野里。马车并不大,四周车神缠了青色的布幔,甚朴素,唯有那帘子两端各系了一个的粉色流苏思绦带了点明媚的颜色,犹如这扑面而来的春光,挡也挡不住地落在人眼睛里,然个人看了不由得眼睛一亮。

  马车不徐不急地走这,坐在布幔外头赶路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握着根细长的竹竿当作赶车的鞭子,正微微闭着眼睛,舒服地在马车有节奏的颠簸中打着盹。

  前方不知出了何事,走得正稳当的两匹马脚步突然一滞,各自抬起前蹄长长鸣叫了一声,蓦然停在了路中央。马车打了个趔趄,原地猛烈晃动了一下,勉强停住。赶车的男子“啊”的一声,从朦胧的睡梦中惊醒过来,抓紧缰绳稳住了马车,纲要开口骂人,忽然瞪大了眼睛望着马车前方,手中的竹竿从手中掉落到地上犹自不觉,身子如石头僵在原地。

  “李大叔,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不走了?”马车内郎朗传出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如三月黄莺新啼,说不尽的清脆动人。

  “公……公子……”坐在车外呆若木鸡的李大叔这才回过神来,适才红润的脸色已经惨白一片,他僵硬地回头,冲马车内结巴地唤了一声,声音里全是颤抖。

  换下红装,穿了一身利落的青布长衫,换做男子打扮的秋水斜斜靠在马车内,正舒服地闭目养神,一听李大叔结结巴巴的声音,已知不对。

  还是没逃过吗?她无奈地翻了翻自己的眼皮,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攒足了明亮的笑容,一撩车帘子,躬身从车内钻了出来。

  秋水利落地从停稳的马车上跳了下来,伸出手惬意地弹了弹自己衣衫上轻沾的几颗灰尘,这才转头朝马车对面神色自若地望了一眼。虽然身上不过普通的青布长袍,身着男装的她美目如星,面似冠玉,顾盼只见,亦是翩翩浊世一佳公子。

  马车对面,齐刷刷笔挺站着一排神色肃然的黑衣男子,肩并肩纹丝不动立在那里,挡住了马车的去路。每一个黑衣男子的右手中,皆沉稳有力地握着一把明晃晃出鞘的刀。金子般灿烂的阳光打在寒光闪烁的刀锋上,让人的心里不由泛起一种夺目的寒意。黑衣男子的前面,稳稳放着一把莲花纹檀木太师椅,身着裹金绣墨绿蟒袍,毓秀俊美的衡王叶景岚,眯着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蜷缩在椅子里。

  秋水小心整了整身上的袍子,直到一角上最后一丝细小的褶皱被她的小手抚平,这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歪着头冲他咧嘴一笑,大步走到景岚跟前,一本正经地伸手道:“拿来!”

  “什么?”景岚略略正了正身子,在椅子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弯了弯狭长的眼角,状若无辜地问道。

  秋水低头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继续伸手:“王爷不是料到秋水囊中羞涩,没钱付吗车费,特地等在此处来解秋水燃眉之急的吗?秋水不客气了,多谢!”

  景岚见她临危不惧,淡定如常,几乎拍案叫绝,嘴边绽开一个巨大的笑容,忍住笑声道:“要多少?”

  “那要看王爷心疼秋水多少了?”秋水故意撇了撇小嘴,满脸的流光溢彩,语调中剁了三分恶作剧得逞后的畅快淋漓。

  “看来小王今日只能破财了!”景岚被讲了一军,却好不以为忤,反而快意地朗笑出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大叠银票,数也不数地递了出去,摇头笑得肆意轻快,“再没了。这么古怪精灵的丫头,难怪三弟会载在你手中了!”

  秋水毫不客气地接过他手中的银票,可也不看,转身将手中厚厚的银票塞到了车上李大叔的手中,自嘲的笑笑:“李大叔,拿着王爷打赏你的钱,再回帝都吧。看来我们有缘无分,秋水不能坐你的车走啦!”

  “他王爷……你女的?”呆若木鸡的李大叔惊恐地望了望姿态悠闲的景岚,又痴痴望了望眼前那张貌似潘安的脸,两颗昏黄的眼珠子惊诧得都快掉落下来,傻傻地抱着一大叠银票坐在车上不知所措。

  “走吧!”她不欲牵累到无辜的李大叔,见他整个人傻在哪里,知道他一时半会消化不良眼前发生的事情,索性结果他手中的缰绳调转了马车,接着弯腰拾起他掉落在地上的竹竿,狠狠在两匹马的屁股上猛抽了两下,两匹马吃痛,惊叫了一声,立刻撇开四蹄,朝来时的方向飞奔了出去,不一会儿,马车就消逝成湛蓝天际一个不断晃动的小点。

  “王爷……”立在景岚身侧的一个黑衣人朝马车远去的方向望了一眼,低下头凑在他耳边,提刀伸手做了个“杀”的动作。

  “让他走。”景岚两道似笑非笑的目光**形骸地落在她磊落的青衫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秋水自作聪明地将李大叔的马车驱走。

  “你倒是慷慨,知道刚才那一叠银票有多少吗?”景岚从椅子上立起来,笑意盈盈地负手站在秋水面前,夸张地捶胸顿足,“足足两千两,帝都一户中等人家,足够好几十年的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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