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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侍立一旁的几个宫女惊喜连连,绽开一室的笑容。立刻有伶俐的宫女放下手中的物事,兴高采烈地飞奔了出去。剩下的几个宫女面色从容地过来伺候,斟茶的斟茶,扶人的扶人,卷帘子的卷帘子,各司其事,忙得不亦乐乎。

  秋水吃力地被人扶起,半靠在垫高的软枕上坐在床头,就着宫女的素手低头将水喝下。清冽甘美的茶如清泉凝露滑溜溜滤过喉间,一阵通体的舒畅,顿觉身上多了几分绵长的力气。这才半睁了一双乌黑清澈的眸子,疑惑的目光在几个宫女脸上来回扫视,半晌,目光茫然地问道:"你们是谁?"

  双手捧着茶盏的女子眉目清秀,干净利落地绾着宫女常梳的小髻,两根细长的小辫子从髻后垂下来,绕在胸前。她一面拿起白绸手绢细细在秋水唇侧拭去茶渍,一面微露轻笑,乖巧地答道:"回娘娘。她们都是皇上新派来伺候您的,您自然不认识。但奴婢是月儿,是皇上特地从浣衣局调来专门伺候娘娘的。娘娘心善,当日不嫌月儿病体腌臜,救了奴婢一命,娘娘的恩德,月儿此生难忘。"

  说着,月儿便突然跪在地上给秋水扎扎实实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我救过你?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记得?"秋水依旧茫然地望着她,乌黑的眼珠子蒙上一层水雾般的疑惑,臻首螓首半偏,似乎用力在想,却始终不曾回忆起月儿此人。

  "娘娘将月儿忘记也没关系。只要月儿记得娘娘就行!"月儿见秋水似乎想的得痛苦,心疼她病体初愈,忙一股脑从地上爬出,笑着扶秋水靠到软枕上,软言安慰。

  "可是你们叫我娘娘,我又是谁?"秋水头乖乖靠在软枕上,身子软软地滑下去,口中却不依不饶,雾蒙蒙的眼睛落在月儿的脸上,缠着月儿问得一片迷茫。

  宫女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开口。月儿扶在秋水肩上的手一僵,这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忙强笑着道:"娘娘您怎么了?您是皇后娘娘啊!"

  "皇后娘娘?"秋水苦笑一声,两道弯弯的远山眉毛向上一挑,似有不信,双手使劲捶打在鬓边,苦苦思索。时间静如止水,只有素心的香气不断缭绕开来。大殿外,万里碧空如洗,千里湖水澄净如练,一波一波往回荡漾着,如若风舞。众人屏着呼吸,焦虑的目光紧紧盯在秋水脸上,谁都不敢打扰她。半晌,秋水才摇着头痛苦道,"为什么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到底是谁?"

  "那朕是谁?你也忘记了吗?"大殿外,突然传过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打破着了一室的慌乱。身穿十二章纹海水江崖紫绣龙袍的景御定定地站在门边,日光朗朗照在他硬挺英气的脸上,映得他魁梧颀长的身子更显长身玉立,一脸王者气势,不怒自威,恍若神明。

  他目光幽幽地落在秋水满是惶恐不安的脸上,隐隐掩着一片不易觉察的心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仿佛要将这个人生生嵌进自己眼中两潭幽暗的池水中,不再放开。

  众人慌忙跪地请安,唯有秋水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目光迷离地射过去,落在他绚丽夺目的龙袍上,突然展颜薄笑,对着景御急切地唤了起来,:"你是皇帝吗?她们告诉我,说我是皇后,那你一定认识我,告诉我我是谁?"

  秋水边说,边掀开锦被,挣扎着便要下地往景御身侧扑过来。看得景御顾不得再去试探秋水,慌忙几步跑过去,扶住秋水摇摇欲坠的身子,将眼前这个凄惶无助的女子拥入怀中,满眼心疼。

  "怎么回事情?"景御剑眉一竖,目光冷冷地环视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在月儿脸上,满是凝重。

  "皇上息怒,奴婢也不知道,娘娘醒来便谁都不认得了。仿佛……仿佛……"月儿吓了一跳,慌忙又重新跪倒在地上,吞吞吐吐地不敢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景御狠狠扫了月儿一眼,怒道:"仿佛什么?"

  "回皇上,仿佛失忆了。"

  "失忆?"景御一呆,转而清醒过来,对着门外大吼一声,"还不快宣吴御医进来!"

  第八章 思君犹似掌中珠

  天外一钩残月,和着远处伶仃的几颗孤星,疏疏离离地挂在半空。山抹微云,云絮淡如新柳,隐在河汉之间,逶迤浮动。

  黑暗中,一长一短两条黑色的人影依次从假山后面跃出,几个腾挪,停在一处业已破旧不堪的宫室前。银月似磨镰,耐心地在地上剪出两个黑色的影子,秋风过,影中长发亦随风而舞,妖娆如蛇如蔓,说不出的诡异。

  "啪!"清脆的巴掌声划破夜空,凌厉地落在对面女子眉目生动的小脸上,俏脸飞霞,半边脸立刻肿了一大片。

  "啊!"女子吃痛疼地惊呼了一声,嘴角溢出一缕殷红的血丝,却不敢做作任何反抗,身子慌忙跪在地上,噤若寒蝉地哀求,"请主子饶恕。"

  "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被称为主子的男子目光一暗,阴阴看了下跪女子柔弱的娇躯一眼,似笑非笑地捏着女子柔若无骨的下颌,并没有让她立刻站起。

  "奴婢愚昧不知,还请主子明示。"女子娇艳的脸一阵发白,战战兢兢伏在地上,任男子在她粉嫩的俏脸上捏出两道深深的红印。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这就敢去下手动她?。没有主子的命令,你敢去致她于死地。谁给你的雄心豹子胆。?"男子冷哼了一声,松开捏着女子下颌的手,转过头偏向不远处的断壁残垣。月光柔和地打在他脸上,清晰地勾勒出一张俊逸出尘的脸,一股与之不相协调的狠,冉冉从脚底升到额间,蔓延到周遭的空气里,唯有那双狭长的眼里却依旧无害地雾气蒙蒙。

  "奴婢……奴婢只是没有料到她竟然就是那个……奴婢害怕若在皇上面前被揭穿,失了皇宠、打入冷宫是小,但若误了主子的大事,奴婢便有十条贱命,也担当不起。万般无奈,这才想趁着皇宫混乱,自作主张将她除去,没曾想……"下跪女子情知犯了主子的忌,只得惶恐不安地将事情一五一十从头说来,话到最后,又慌忙伏地不停磕头求饶,"奴婢错了,以后再不敢擅作主张,请主子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起来吧。磕破了脸回宫怎么和人交代。"男子并不转身,背着手定定地站着,看不出喜怒的目光依旧静静地落在那片宫室上,仿如泥塑。见她磕头,口中才漠然将她唤起,又冷冷道,"休怪我今夜出手罚你。你要知道她若死了,我便是失去了一颗十分有用的棋子,况且她还是……"

  话一到此,男子像是忽然醒悟,面色微微一变,忙将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收回,顿了一顿,又开口道:"如今她记忆全失,往事必已不记得,你还有什么可慌的。我交代你的事,可速去办好。"

  "是。"女子乖乖应了一声,捂着脸便欲离去。

  "慢着。"男子低喝一声,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青花瓷瓶,随手扔到女子手中,忽然对着她展颜一笑,柔声道,:"这是内造的化淤散,回去敷在脸上,休息一夜,明日便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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