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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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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夜半时分,天色阴暗。 这还是睡觉的时辰,夷简也是,睡得双眼惺忪朦胧的,二姐夷玉就把她给拖起来,一个人细致地替她换好了衣裳,束起了头发。一切准备妥当,她拍拍夷简的后背,说:"走吧,既然穿的是男装,就有点男儿的样子,赶紧回咸阳去,别叫人操心。" "为什么半夜里走啊,天还没亮呢!"夷简坐在床榻上,头倚着床棱,"成蛟说我现在可以自由走动。" "一个人的时候要警惕!"夷玉蹙眉,"这会儿出府,下面的门房不会通报,等到早晨你也该出了东城门。"夷玉其实是担心她被成蛟的人盯住,以她的猜测,父亲到秦国一定不仅是开凿灌溉水渠那么纯粹。 "二姐,你……"看着站在身边叮嘱的二姐,夷简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次虽然不至于白来了一趟,但是确实没能为二姐做点儿什么,想到那天那一幕,她心里就有股说不出的悲凉,然而她却说,在这里很平静,不会离开……唉,对二姐的想法,心思,她是真的无奈和不解……加上她也不敢在雍地耗得太久,怕父亲一直看不到她担心。 乱如麻啊! 好在看过她之后,对她这三年的牵挂总算有几分安心,不再是令人焦躁的下落不明,无论如何知道二姐在这里,她以后一定会再来。 "叹什么气!"夷玉在她的后脑勺上轻轻敲了一记,说道,"要走了,怎么不说些道别的话?也不抱抱二姐?" "不道!"夷简故意白眼,"你都赶我走了!" 夷玉微微一笑,很倾城…… 比起二姐夷玉,夷简的长相面貌其实只略有神似,若仔细看,可以发觉夷简的眉眼更显浓墨,眉心有些男儿的英气,加上长期和父亲在田埂间奔波,肤色也不如夷玉那般白皙润泽。 整个长安君府还沉浸在睡眠中,走廊两边的墙灯也还没有灭,身影映在萧条条的地面上,夷简又再次惆怅起来。出了府,站在门口的守卫无人阻拦她,夷简步行数里,到最近的铁匠铺里买了一匹马,才一路往雍地东门直奔而去。 时间,在耳畔的风中流逝…… 晨明时刻,遥远的东方终于出现银光白,璀璨的星星隐没起晶闪的身影,躲进了清早的云层里去。驰出城门口,道路逐渐由宽阔的青石大道变成昏黄的尘土,从绿色的林荫到一望无际的黄沙,景色越发枯燥萧瑟,这是大秦土壤的贫瘠之处,许多地方缺少绿色植被。 夷简的马骑飞扬起鬃毛,连续奔波近两个时辰,沿途经过一处处低矮的丘陵时,夷简放慢了速度,让马儿得以喘息,自己也迅速留意四周,寻找水源,这一代是渭水流域,支流会向雍地和咸阳城绵延。 又迂缓行走了大概几里沙道,就在即将出了丘陵黄土时,在路边几十尺远的一块大石旁,一口平坦的古井出现在夷简的视线里。仿佛是闻见了水的味道,连马儿也兴奋得嘶鸣起来,夷简立即欣喜地跳下马背,拉着马缰就往大石边跑。 这是一口矮井,水面很高很宽,周围垒了些碎石,夷简趴到井边碎石上,双手满满掬了一掌心清水,从额头开始一股脑儿地全倒在脸上,顿时一脸的灰尘便被凉凉的井水洗净,起身又将马儿牵到井边,让它径自将整个硕大的马头都探进水里,而自己却惬意地坐到另一边的大石上。 抬头看天,碧蓝的,苍茫茫一片…… (六) 寂静的旷野,软软的风吹,虚无缥缈的高空,远远的尘道上突然传出一阵阵迟缓的嘚嘚嘚的马蹄声,声音有力且沉重。 夷简下意识起身,绕到大石前面,放眼向前张望。 一人一马正在稳步过来,向井边靠近,那人黑色的身影,看在夷简的眼里分外眼熟,夷简眯眼一直盯着,仔细地打量着,待到五十丈开外,当他的轮廓终于逐渐清晰地映入眼帘,夷简却一下子惊呆…… 这人……简直叫人不敢相信啊…… 夷简低呼:"政!" 远处的人目光直视着井边的夷简,表情没有她那么诧异,但刚才看见她的一刹那也有些惊讶,听到她唤他的名字,他的嘴角漾起浅浅的笑意。 近到眼前,夷简仍有点不可思议,急忙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咸阳的吗?这会儿天才刚亮。" 嬴政看她一眼,尔后同样将马牵到井边饮水,这是一匹棕色的蒙古战马,訾毛黑亮,四肢粗壮结实,胸廓深长。它在井边用水,嬴政不忘拍拍它光滑的脊背,像是对它长途奔走的安慰,片刻之后,他方才回答:"去雍地找你!" "为什么找我?"夷简到他身边站定,"我跟尉缭说过,等回了咸阳就去河边找你的。" "呵呵呵……"嬴政笑起来,难得的爽朗透过声音在空旷的沙地里传播开去,"似乎,经常在有水的地方遇见你。"他说。 "有吗?"夷简疑惑地回忆着,第一次看见他是很久以前了,漫天漫地的倾盆大雨,他就坐在驿站的角落里;第二次再见到他,是在骊山的温泉边;接着她在咸阳城的护城河边看对岸的白色琼花;轮到这一次……好像的确都如此…… "那就是洛神娘娘安排的姻缘!" 夷简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然而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究竟说了什么,突然觉得汗颜,立即闭口。 嬴政低头凝视着身边的人,有那么一段怪异的沉默,平静淡漠的心仿佛因她无意的一句而微微地颤动起来,两个人的身影靠得很近,在风中甚至是叠影,纠缠……片刻,他忽然伸手,一指敲上她的脑门,道:"说得有道理!" 举袖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只有他身上才会闻见的异香…… 猛然想起,夷简连忙从自己的脖颈上取下那只透明的琉琳瓶,递到他的面前,说:"这种绿色的小种子,竟然跟你身上的味道一样,偶然间才发现的,给你。" "给我?"嬴政接过,垫在手心里,挑眉,"你就送我如此廉价的嫁妆?" 嫁妆! 这人……夷简的下巴忍不住抽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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